赵不凡说出的话让折月芝气闷不已,恼怒地跺了一脚,俏脸隐含煞气:“那按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他逍遥法外?不凡弟弟,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怎么现在什么事都畏首畏尾?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

    “英雄活不长,我不当英雄,我当狗熊!”赵不凡顺口就回了一句。

    “你……”

    折月芝气得当场就要开骂,旁边的杨沂中连忙出声抢道:“阿姐,你别激动,大人肯定有他的考虑,若是大人没有想法,他带着我们来襄阳查万盛山庄做什么!”

    折月芝气呼呼地瞥了赵不凡一眼。

    “我知道,可我现在就是心里憋屈,听到他那些话就来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怎么才行?”

    赵不凡也不理她,迅速翻身上马。

    “走,先去万盛山庄!”

    话音落下,他已是率先催马前行,张宪、尚昆阳等人也连忙上马跟了过去。

    折月芝眼看赵不凡都不理会自己,懊恼地跺了跺脚,瘪着红润的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马。

    三十多里路并不需要太久,赵不凡赶到万盛山庄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气,四周都空空荡荡的,只有庄子的红漆大门外尚有十几号人在往马车上搬运杂物。

    眼见赵不凡几人突然出现,随身还携带者武器,他们纷纷拔出刀剑,警惕地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赵不凡勒住战马,略微查看,冷冷喝问:“你们可是万盛山庄的人?”

    那为首的人右眼有道刀疤,显然已经瞎了,唯独左眼能视物,仔细打量片刻,狐疑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来我们万盛山庄有什么事?”

    “我是你们庄主万千盛的朋友,找他有要事相商!”

    刀疤眼面露怀疑,径自摇头道:“眼下反贼王庆势大,我家庄主早已先行撤离襄州,阁下请回吧!”

    试探出眼前的人不是万千盛,赵不凡很快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那刀疤脸一愣,定神细看片刻,顿时惊道:“紫色鬼令!”

    “金鬼究竟在哪里?”赵不凡冷声质问。

    刀疤脸见他拿出紫色鬼令,又听他一口喊出万千盛的金鬼名号,急忙单膝跪地:“启禀紫鬼大人,金鬼大人确实已经先行撤离襄州,眼下只剩小人带着十几个弟兄搬运最后的杂物,不知紫鬼大人前来有何事?”

    赵不凡想了想,随机应变道:“奉头鬼之命来传达些事务,带我去找金鬼!”

    “头鬼!”刀疤脸倒抽一口凉气,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声回道:“金鬼大人已经奉修罗鬼大人之命,放弃襄州,在歙州婺源县北边的清化镇买了地,重立万盛山庄!”

    “他什么时候走的?”赵不凡冷着脸问。

    “庄主出发已经有大半月,不过他们携带着极多金银细软,行程理当很慢,或许到了,或许也还有几天才能到,属下也说不准!”

    “那你们怎么现在才出发?在场全都是自己人吗?”赵不凡追问。

    刀疤眼点头道:“回禀紫鬼大人,在场都是鬼众,万庄主近期令我们刺杀周边府州的官员,我们扮作王庆麾下反贼刺杀宜城县令一家老小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所以才最后撤离!”

    “出了岔子?”赵不凡眉毛一挑。

    刀疤脸瞬间就吓坏了,慌忙磕头道:“紫鬼大人,宜城县令的两个儿子武功很高,我们大意了,让他们带着一封信突出重围,但我们追到颍昌府的时候,还是成功把二人击杀,完成了任务,不曾漏掉一人,信也截住!”

    赵不凡心中一凉,可脸上却是充斥着狠色:“信可还在?”

    “就在属下身上!”刀疤眼慌忙点头。

    “拿来给我!”赵不凡厉声喝道。

    刀疤眼看了看他,略显得有些迟疑。

    “你敢抗命?”赵不凡瞬间眯起了眼睛。

    “不敢!”刀疤慌张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张染血的绢布,急急走到赵不凡的马前。

    赵不凡面容冷酷,轻轻接过这封血书,只觉得有千斤般沉重,尽管还没看,但他已经猜到大致的内容。

    他深吸口气,徐徐展开了血书!

    果不其然……

    上面全是襄州宜城县令痛诉王庆反叛,百姓尸横遍野,周边府州官员遭受童蹇胁迫而隐瞒不报的事!

    那用鲜血书写的一字一句,震颤人心!

    看着看着……

    宜城县令满门被屠戮的惨象似乎就在眼前,两个儿子带着他的血书亡命奔逃,却被眼前这群鬼众残忍追杀。

    赵不凡的眼眶红了,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

    “一个都不留!”

    早就忍无可忍的折月芝从马上纵身跃起,玄冰掌冷若寒霜,带着她满腔的愤慨,含泪出手。

    杨沂中、张宪、尚昆阳沉声闷吼,争先抢攻,只恨不能把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短短时间,十几个鬼卒杀手几乎都没能反应过来,迅速毙命。

    赵不凡小心翼翼地把血书收好,带着众人仔细搜找一番,又找到了鬼卒的刺杀名册,当下就把两件佐证都用粗布包起来,放进包袱里递给张宪。

    “张宪,你好好拿着这个包袱,现在就回京找我妻子朱琏,让她务必直接交到梁师成手中,转呈圣上!”

    “一定送到!”张宪面露坚定。

    赵不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叮嘱道:“记住,这边的事都要按实说给梁师成听,除去他之外,别的任何人都不行,眼下朝中只有他会毫无顾忌地报给圣上,别的人都难说!”

    张宪点点头:“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虽说没人知道你身怀重要罪证,但你此行也要万分小心,时刻记得你怀里放的是上百万人的深仇大恨,是忠良的血和泪,千万不要出事!”

    张宪没有再多说,重重拱手,紧闭着嘴唇翻身上马。

    “大人保重!”

    “保重!”

    …………

    随着张宪骑乘快马飞驰而去,赵不凡也再度启程赶往歙州婺源县。

    张宪送走的罪证会使朝廷迅速重视这边的事,各种应对措施会很快下达,童蹇等人自然逃不脱罪责,甚至童贯也会遭到怀疑和牵连,但以童贯的狡诈,必定早就有应对的办法,眼下只有死死咬住鬼卒这条线,才能真正把童贯置于死地。

    在离开万盛山庄之后,赵不凡快马东行,沿途利用开封府的差役令牌在驿站换马,除去必要的休息,几乎就没有停下来,很快就赶至江南歙州。考虑到万盛山庄是搬迁过来,直接过去打听会打草惊蛇,所以赵不凡也没有直接去清化镇,而是先到婺源县城把马匹寄放到驿馆。

    江南地广民富,婺源县又是江南的大县,这县城自然也是很繁荣,由于与西边的景德镇地界相邻,所以这里的瓷器生意也是非常兴旺,随处都可看到贩卖瓷器的店铺。

    折月芝也是第一次来江南,赶来的路上没工夫停留,无暇欣赏风光,眼下进了城,自然是被江南的风土人情给迷住了,左边逛逛,右边看看,片刻都没能停住脚步。

    “不凡弟弟,你快来看,这里的青白瓷瓶好便宜啊!这样品质的青白瓷在我们北方少说也要几贯钱!”

    赵不凡漫步走到她身旁,接过青白瓷瓶看了看,笑着道:“这瓷器送到北方路途遥远,算上车马费用,算上风险成本,人家还要赚钱生活,肯定不便宜!”

    正应付着其他客人的摊铺小贩听到这话,顿时笑着转过身来,略微打量便经不住笑道:“这位官人一看就是贵不可言,说得话也是在理,买卖人不容易,若不能保住收益,谁还去做呢!”

    赵不凡笑了笑,一边赏玩着手里的清白瓷瓶,一边随口回道:“你这么能说,买卖肯定做得不错,早晚也要赚大钱,怎么不盘个铺子来经营?”

    “官人这可就高看我了!”

    这小贩也很是健谈,嬉笑着接道:“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混口饭吃,哪敢自立门户,不过都是仰仗各大员外分些残羹剩饭,这才勉强过活罢了!”

    “你们这里的瓷器生意被垄断了?”赵不凡奇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婺源县经营瓷器的几大员外组建了一个商会,合起来做瓷器买卖,但凡要开店铺,便要去支应一声,若是有实力,还可以入会一起做,那才是真正赚大钱的买卖,我们这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那倒是挺好,联合起来一起赚钱,你们婺源的瓷器生意才会更兴旺嘛!”

    “官人这话在理!”

    小贩笑着附和一句,可很快又叹了口气,拖长了声音,摇头晃脑,一副看透了的样子。

    “不过那是以前咯!今后可难说,今非昔比啊!依我看来,这瓷器商会早晚要散,已是回天无力!”

    折月芝看到他那故作高深的模样,只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笑着接过话去:“这话怎么说?”

    小贩左右看了看,突然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你们可曾注意对面那间关着门的大商铺?”

    赵不凡回头看了看,笑着道:“青瓷楼,名字倒是很雅致,怎么了?”

    小贩抿嘴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青瓷楼的胡员外就是瓷器商会的总管,德高望重,我们整个婺源县做瓷器的买卖人没有谁不给他三分薄面,也是因为他才有了商会,可惜他家前几天闹鬼,长子被活活吓死,幼子也被恶鬼附了身,整日疯疯癫癫,眼下胡员外散尽家财请道士捉鬼,买卖也不要了,这商会没了他,肯定要散!”

    折月芝听到这话,瞬间转头看向等候在不远处的公孙胜。

    “嘿!你的财路来了!”

    一身道袍的公孙胜略显尴尬,迈步走到近前笑道:“在下虽是修道之人,但可没学过抓鬼降妖之术!”

    那小贩谈兴正浓,眼见折月芝和赵不凡身边竟然还有道士同行,大为惊讶:“喲!想不到官人身边竟然还有道长随行,小人今日可真是没看走眼,官人果真贵不可言啊!”

    当今朝廷尊崇道教,道学地位高,道士也自然受人尊重,身边随从能有道士在旁,自然不会很普通,眼下这小贩能看出些名堂来也属正常。

    因而赵不凡也只是笑了笑,转而问说:“店家,刚才你说胡员外家闹鬼不说,还死了人,那官府没查吗?”

    “查!当然查!”小贩连连点头,赔笑着道:“伍县令可是派遣杨县尉与他儿子亲自调查,可杨县尉虽说厉害得紧,但那也终究是人,眼下是恶鬼造的孽,他们又能怎样!”

    话音刚落,赵不凡还没来得及发问,左后方却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马老三,你又在胡言乱语,哪里来的什么恶鬼,分明就是贼人作祟,我爹和我大哥肯定能抓出凶手!”

    小贩闻声,连忙赔笑着打起招呼来:“哟!杨小哥怎么来了?”

    赵不凡也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见来人浓眉大眼,面目清秀,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行走间带着一股子痞气,大大咧咧地走到近前,略微打量便大声质问:“听你们几个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随身还携带兵器,打哪儿来的?还不给小爷从实招来?近来城里连出命案,可与你们有关?”

    杨沂中看他衣冠不整,整个流里流气的模样,立刻就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拦在赵不凡和折月芝身前,很不高兴地怒视着他:“你是谁的小爷?跟我家官人说话放尊重些!”

    青年诧异地看他一眼,傲然地逼近一步,撇嘴道:“小爷就是这脾性,你能怎么地?”

    “你……”

    杨沂中大怒,拿在右手的刀瞬间就抬了起来,虽说是握着刀鞘指向青年,但却把青年给激怒了,反而再度逼近一步,盯着他手中那带鞘的战刀道:“你什么?还敢跟小爷亮刀,你拔出来试试?”

    旁边那小贩见几人说不上几句就闹起来,急得连连呼喊:“杨小哥,这几个官人身份尊贵,闹不得!!”

    这青年平日里显然是跋扈惯了,大声斥道:“马老三,你可休要管闲事,当心我连你一块打!”

    折月芝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看不惯这青年的嚣张模样,当即便出言讥讽:“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你自己嚣张跋扈,人家劝说于你,你反倒威胁人家,着实不要脸!”

    青年瞬间就被激怒了,看了她一眼,大吼道:“哪儿来的泼妇,不要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不敢打你!”

    赵不凡听他骂折月芝,眼神瞬间转冷。

    “你再骂她一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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