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凡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淡然注视着前方的混战。

    短短几年时光,他已经发生很大改变,不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少年,战争和阴谋促使他迅速成长,尽管仍旧年轻,可那颗心却在迅速褪去青涩,心性甚至比上辈子还要稳,这都是恶劣环境对他带来的影响。

    前方的战斗也越来越明朗,八十多山贼骑兵毫无组织纪律,各自为战,既没有足够强的武艺,也缺乏有序指挥,怎么禁得住郝思文和吕方郭盛冲杀,眨眼间已倒下二三十人。

    鲍旭亲自阻拦郝思文,却明显不是对手,眼见麾下弟兄迅速死伤,非常愤恨,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非常后悔没有将寨内武功好的精锐全都带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容易就被杀败,可现在什么都晚了,只能看着麾下山贼一个接一个倒下。

    偶然间,他瞥眼看到远处的赵不凡和折月芝,发现两人衣着华贵,手上也没拿兵器,猜想应该是领头的贵公子,当下顿生一计,避开郝思文,趁其被别的山贼缠住,猛然策马冲向比较瘦小的折月芝,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

    折月芝看到他冲过来,立刻就明白他的想法,俏脸含煞。

    “哼,当我是软柿子,随便捏?”

    赵不凡正要说话,折月芝却已是耐不住性子,猛然催马迎上去,待与鲍旭相距十余步时,突然从马上高高跃起,双手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冰霜,急速拍向鲍旭。

    “嘭!嘭!嘭!”

    鲍旭匆忙挥舞阔剑抵挡,只觉得那掌力冰寒刺骨,让浑身内力都彷如要被冻结,正自惊骇,意欲抽身逃跑,折月芝抓住机会,突然窜起,右掌拍在阔剑的剑脊,将其荡开,左手快速突进,冰寒的掌力直接打在他胸口。

    “噗!”

    鲍旭当场喷血,直被击飞出去,可折月芝的身躯可没停,他对鲍旭屠杀两个孩子的举动非常愤恨,哪里肯罢休,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飞跃而出,追上鲍旭的身体,横空又是一掌拍打在他的胸口。

    这一次,鲍旭可是直接飞出两丈多远,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胸膛,重重摔倒在地,眼看是没气了。

    远处那些山贼看到这边的情况,吓得面无人色,嚎叫着拔马奔逃。

    郝思文和吕方、郭盛欲追,赵不凡连忙喝止:“行了,不要追,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收拾一下,赶路要紧,余下的事,地方官府自然会来处理!”

    三人闻声,立刻勒住战马,待将兵刃擦干净,再次用粗布包好,便把现场的钱财收刮一空,跟着赵不凡再度启程。至于那三十几马匹,赵不凡也没放过,全都驱赶着南下。

    如此一来,他们反倒很像是马商那般。

    刚刚发生激战的官道再度平静下来,微风拂过,仿佛也在哀泣这乱世的无奈与悲伤。

    突然,原本躺在地上死去多时的鲍旭咳嗽起来,本已经停止的呼吸再度恢复,他警惕地看看四周,确认已经没人,这才艰难地撑起身子,捂着胸口自言自语,声音充满怨毒。

    “这群狗杂种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好生厉害,还好我练过闭气功,装死蒙混过去,可这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

    说着,他回首看看四周的尸体,伸手擦掉嘴角血迹,咬着牙怒道:“这些人武功高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早晚也能查出是谁,可凭借我枯树山这些人马,实在很难报仇。罢了,早就听说梁山那边在招兵买马,多有英雄好汉,我便舍下这债主之位,带着弟兄们过去投奔,依靠梁山势力,应当有报仇的机会。”

    鲍旭艰难地站起身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又溢出鲜血,虽然装死捡回一条命,但体内的伤势显然不轻。

    “不行,我必须赶快设法治伤,别还没到梁山,命就丢了!”

    一边说着,鲍旭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向着远处走去,连他那把阔剑都没有力气再拿。

    …………

    折月芝大伤初愈,出手力度拿捏的不是太稳,根本没想到会让鲍旭逃过一劫。

    一行几人赶着战马,形如过路马商,徐徐南行。

    入夜不久,他们便来到霸州西南方的药家镇,这里是德州、博州、恩州和大名府四个地区的交界处,往来的商旅和行人非常多,所以很繁荣,比起好些县城都还好得多。

    可赵不凡没有选择单独找地方住宿,而是直接在驿站安顿下来,作为朝廷将领,他奉命回京,本就可以无条件享受驿站提供食宿,早前不愿意入驿站,也是因为不想朝廷的人知道他行踪。

    此时愿意借宿到驿站,则是因为多了三十几匹骏马,他们又不是真正的马商,没有雇佣诸多护卫和随从,晚上要照看这么多战马会很麻烦,所以就来了驿站。这里的人员都受雇于朝廷,他不用花钱,还能保证安全,何乐而不为。

    本来驿站的主要用途是为朝廷办事,传递公文,提供官差来往的食宿和车马,但在实际上也会额外做些副业,比如开办酒楼和旅店,这是对外营业,提供给过往的商旅和行人,主要目的当然是赚钱。

    因为驿站本就属于朝廷,依赖其开办的旅店当然也就更安全,更有保障,杜绝碰到黑店的可能,很受商旅和过客的偏爱。

    在驿站安顿下来,赵不凡却觉得有些冷清,这里此刻住的都是些送信的官差,个个沉默寡言,不吵不闹,当安排完自己的事,便各自回房休息,一句闲话都没有。那些在驿站工作的人员虽然态度极好,办事也麻利,可终究充满官府的做派,连笑容都是硬挤出来,很不讨喜。

    赵不凡几人在大堂吃饭时,冷冷清清的,没咽上几口就觉得甚是没味。

    由于他们是坐在靠窗的地方,所以透过窗户往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驿站在大路对面开设的旅店,那里是对外营业,收纳的是过往客商和行人,情况也就与这边的冷清大不相同,灯红酒绿,划拳吆喝,那股热闹劲直让无聊透顶的折月芝满眼放光。

    赵不凡吃得也没什么味道,尽管菜品本身做得还好,可这边冷清到连鬼都不来,大堂里空空荡荡,小声说句话都能传遍每个角落,彼此大眼瞪小眼儿,如何能吃出滋味来。

    他抬头看看郝思文等人,同样显得很无趣,吕方和郭盛更是一边吃,一边傻愣愣地盯着窗外。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碗筷,右手轻轻在桌上一拍,起身道:“走!这顿饭吃得鬼都能噎死,我们去对门,我请客!”

    “早就等你说这句话了!”折月芝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来,扔下碗筷就走。

    郝思文和吕方、郭盛也都快速起身,乐呵呵地跟着赵不凡走出了门去。

    几人穿过官道,刚来到旅店门外,便感觉到人声鼎沸,迎客的店小二眼观六路,早就看到他们是从对面的驿馆过来,立刻小跑着迎上前,弓着身子小心招呼:“几位官人里边请,不知是要吃饭喝酒,还是要小赌几把?”

    “你们这里还设有赌局?”折月芝奇道。

    “有,什么都有,美酒美人,好菜好饭,赌局骰子纸牌全都有,只怕几位官人玩得不开心,而且我们这里还有最新的一种玩法,刚出现不久,叫做骨牌,大家也唤其牌九,热闹着呢!”店小二眉飞色舞,不停介绍着各种好来。

    “行了,先别说那些,给我们弄一桌酒菜,待我们吃饱喝足再说!”赵不凡随手扔些碎银子给他,径自走进大门。“多的钱就算是给你的赏钱,不过菜品要给我弄好的,别想糊弄我!”

    大宋的物价有些乱,各地差异很大,可银子却是硬通货,一两银子在各地区价值几百文到一两贯铜钱不等,赵不凡扔出的银子少说有好几两,在这种地方也真是出手很阔绰了。

    店小二爽利地接过银子,放到嘴边轻轻一咬,立刻知道这是纯银,笑得脸都皱到一起,连连点头:“小的可是亲眼看到几位官人从驿馆出来,您是朝廷的大官人,给小的吃下熊心豹子胆,小的也不敢糊弄您不是,几位官人安心坐着,小的定给你们安排得妥妥当当,九大碗上齐,特色菜全来,包您满意!”

    “还要来几角好酒!”吕方大声补充道。

    “是,是,是!官人放心,绝对是顶尖儿的好酒上来!”店小二弓着身子,热情地引领着他们走进了旅店。

    此刻,大门旁边的黑暗处有个瘦弱的汉子,喝得醉醺醺的,一直盯着赵不凡几人看,当他们消失在视线,他猛然向嘴里灌了几口酒,直将酒壶喝个底朝天,然后顺手扔掉,抹了抹八字胡上的酒渍,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人长得也很有些奇异,除去身材瘦弱,双手和双腿都极长,嘴上还留着八字胡,眼睛很小但非常有神!

    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似乎下定决心,狠狠一咬牙,左右看了下,迅速窜进了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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