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轻轻摇头。

    “不知道。”

    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命运也均是波折艰险,可二人因年龄不同、阅历不同,已经造就了天差地别的性格与认知。

    小野子可以只将这些坎坷的过往当作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如今亲生父亲将他寻回,是谓破镜重圆。

    可钱应明却是永远都做不到以同样的心境去面对此事。

    冯舒志似乎也隐约明白一些,可又不能完全明白,只皱了皱眉头,并未再继续深问。

    这些曲曲折折的东西,小野子日后再长大些,应当都会慢慢明白的吧?

    他将此事按下不再提,转而说起了其它。

    “长姐,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

    冯霁雯转头看向他,示意他说。

    只见冯舒志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木雕的小玩意儿,低声说道:“这个小兔子,是我去年闲来无事时雕着玩儿的,有次碰巧被九格格瞧见了,她觉得喜欢,便向我讨要……我、我当时没给她。”

    他脑子里学的是男女不得私相授受,一腔谨慎地怕被人知晓了,会对和恪不利。

    可没想到短短数月,那个脸颊圆圆、笑眯眯地向他讨要小兔子的格格就这么没了。

    “要拿去哪里烧了,才能送到她那里?”他满脸认真地跟冯霁雯问道。

    冯霁雯默然了片刻之后,伸手接了过来。

    “待我寻了机会,让人送去公主陵,就放那儿陪着她吧。”

    冯舒志点头应好。

    冯霁雯今日前来是为了将冯英廉接去霁月园小住一段时日。

    这显然是一个幌子,目的还在于方便说服洛河替冯英廉看诊,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自她那日将那道圣旨送去景仁宫、刻意激怒了嘉贵妃之后,她跟和珅担心这条百足之虫会祸及到英廉府。

    冯舒志便也跟着一道儿去了。

    晚间,和琳带着冯英廉去找洛河‘闲谈’。

    “这是谁?”洛河看着坐在椅上东瞅西看、片刻都安静不下来的老人,皱着眉问道。

    “这……这是我一个远房叔父。”和琳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想让伯父您帮他诊一诊脉,瞧瞧他这病治得治不得……”

    “你当我是傻子?”洛河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匪夷所思地看着和琳问道。

    这老人一看就是脑子有问题的,而恰巧有此病症的人,除了那位英廉大人,还能是谁?

    呵,这哄他看病的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吧!

    连骗人都骗得这样没有诚意,真是令人发指啊。

    和琳被他看得无地自容,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我就是跟您开个玩笑……”

    洛河懒得去看他那毫无层次可言的演技,大手一挥,烦躁地道:“说了不治,都给我出去!别再来烦我!”

    和琳急忙道:“没让您治啊,就是给诊个脉,伯父……”

    “滚!”洛河不耐烦地打断他。

    和琳讪讪地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冯英廉已经等不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重重地甩了袖子,竖眉道:“滚就滚!我还不稀罕给你看呢,什么玩意儿!……我好得很,非说我有病,我看你们才有病,病得不轻!”

    洛河惊得双眉挑高,长长地“呵——”了一声,瞧见冯英廉怒气冲冲的背影,愤然道:“我不跟一个呆子计较。”

    转脸又去撵了和琳出去。

    和琳满面汗颜地去追冯英廉,迎面却在楼外撞见了半夏。

    “可瞧见英廉大人往哪去了?”和琳连忙问她。

    “被和太太身边的人领走了。”

    和琳闻言松了口气。

    那就好。

    冯英廉人虽然痴呆了,可一双腿脚倒是灵便,他只晚出来这么一会儿,就见不着人影了。

    “我爹他……还是不肯答应?”半夏面色为难地问道。

    和琳点头叹气。

    但嫂子交待他的时候,好像也并未对此行抱有太大希望,只是一派‘碰一碰运气’、‘混个脸熟’的轻松心态。

    若不然,怎么也得选一个更严谨的方式才对。

    “我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半夏半是揣度、半是安慰和琳说道:“但我总觉得,这事儿并非没得商量。”

    她爹那性子,恨不能一年之中有三百五十天都闷在家里头不见人,出这么远的门儿,还是头一遭呢。

    “那你也帮着多劝劝。”和琳看着她,说道:“这不光是大哥和嫂子的心愿,英廉大人那样的好人,就连我也觉得当真是不该受如此折磨才对,若不然……这世间也太不公了。”

    手中风灯的映照下,少年人脸上有着同情与不忍,将原本过于硬朗的五官轮廓都显得柔和起来。

    半夏心头突突一跳,眼前却忽然闪过他那日对着章佳吉菱面红耳赤的紧张模样。

    不知为何,她明知不合时宜,却仍忍不住问道:“……你可知阿桂府有意同你们结亲之事?”

    这话问的太过突然,和琳疑惑地“啊”了一声,满脸不解,“结什么亲啊?我们家中没有姊妹,独独就我跟大哥两个人而已……”

    至于早将他们扫地出门的继母一家,虽曾托人找上门来,但大哥态度明确,根本不可以再与之有任何往来。

    和琳转瞬间将同在京城、或近或疏的亲戚们都想了一遭。

    “你是不是傻啊!”半夏没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着急,“你都说了就你跟和大人两个人,那除了你还能是谁?”

    和琳这回“啊——”的更长了。

    “你是说……他们、他们在张罗我的亲事?”不可置信间,他的脸已如烧红的烙铁一般滚烫。

    “原来你当真不知晓啊。”半夏微微低下头,语气有些他捉摸不透的复杂,“那日去阿桂府,我见你那模样,还以为你心中有数儿了。”

    “什么啊?”和琳听得云里雾里。

    他那日什么模样了?

    半夏依旧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声音如蚊响般微弱:“就是……你见着章佳二小姐,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啊……我可都亲眼瞧见了。”

    亏得此处寂静,和琳才能听清楚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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