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派出的顾问团队还没过来,神州科技的副总裁就自动辞职了。
    普通媒体对此并不关注,但工商、经济类刊物却非常重视,专门有记者跑来采访沈复兴。
    沈复兴一脸微笑的表示:“这件事没有内幕,梁总辞职是由于个人原因。他的身体一向都不好,再加上长期工作劳累,前段时间已经累得住院了,医生建议他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梁总对神州科技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我也希望他早点康复归来,没想到他直接选择辞职……”
    那位身体状况不好的梁总,名叫梁秀成,乃是神州科技的二号人物。离开神州科技仅仅一个月,他就被国内某科技公司聘为副总裁兼coo,此举不免引来业界的各种揣测——这么快就把病养好了?
    说实话,那家科技公司是赚到了,至少从短期来看确实如此。
    梁秀成主管着整个神州科技的运营,其个人能力、眼界和人脉关系,都在短短数年间突飞猛进。他跳槽到一家中小型企业,绝对能把这家企业带着起飞,相比其贡献而言,中饱私囊那点钱也就忽略不计了。
    而担任神州科技市场总监的刘波,此人乃是从喜丰调过去的,属于宋维扬的嫡系人马。沈复兴没有把刘波直接赶走,而是扣除了他今年的干股分红,同时让他自行整顿市场相关部门,三个月内没有效果就请宋维扬亲自处理。
    财务总监黎小曼也是从喜丰调来的,而且以前还做过郭晓兰的助手,妥妥的太后党。沈复兴在请示宋维扬之后,直接把这个女人开除了,又通过猎头公司外聘新的财务总监。
    采购部门的主管曾辉更惨,被移送公安机关处理。此人也是喜丰调过来的,刚开始是刘波的副手,为神州科技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之所以这么处理,是因为曾辉贪得有点过分,沈复兴已经忍无可忍了。
    整个神州科技的高层被换了三分之一,中层干部也撤换了一大批,公司内部一片风声鹤唳。这肯定会造成短期内的混乱局面,就连三大研发中心的主管都被开除一个,许多项目进度必然受到巨大影响。
    以前沈复兴一直不做处理,是因为没有完善的处理方案。你开除一个主管倒是简单,可新上任的主管就没问题吗?有可能会贪得更多,至少以前的主管已经吃饱了,而新任主管还饿着肚子呢。
    只有从公司制度、管理模式,再到企业文化,进行全方位的改革才行,因为许多问题已经成了痼疾。不但要割肉祛脓,还要大换血,甚至把造血骨髓都换一遍——除了贪污腐败,更大的问题是人浮于事,坏掉的作风习气很难扭转,这甚至比贪腐更让人头疼。
    现在神州科技正处于整肃期,从上到下肯定没人敢顶风作案。只等着华为的顾问团队过去,沈复兴就要开始全面改革了,时间跨度至少在一年以上,甚至有可能要花好几年去深入巩固。
    就在神州科技内部乱成一团的时候,宋维扬动身前往蓉城的西部科技园,亲自为《传奇》“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前三名颁奖。
    “天下第一武道会”是暑假期间发起的《传奇》游戏活动,任何人都可以持身份证报名,为了限制报名人数,还要交100块钱的报名费。报名之后,这些选手将进入特殊服务器,初始等级为30级,升级速度很快,怪物爆率也很高,但死一次就直接出局,人物角色无法复活。活动第七天的时候,幸存者汇聚到沙城大乱斗,由此排出最终的名次。
    按理说,一个游戏里的普通活动而已,宋维扬没必要亲自去颁奖。
    但宋维扬必须找个机会表态,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某个只有15岁的未成年人,暑假期间在网吧里玩了四天三夜《传奇》,直接就猝死了,而且死后八小时才被网管发现。
    即便宋维扬跟媒体关系很好,也不可能控制所有刊物,此事迅速引发了全国大讨论。
    有人把矛头指向宋维扬,说他已经是首富了,还赚这种伤天害理的烂钱。也有人把打击面扩大,认为网络游戏是“电子ya片”,呼吁政府全部取缔,还中国青少年一片健康的蓝天。
    另一个时空,陈天桥为什么靠网游成为首富,却又打心眼里看不起网游?就是因为这种舆论声音太大,他被全国媒体骂得神经衰弱,总感觉做网络游戏不是长久之计。
    宋维扬现在的情况要好些,毕竟他有多年的积累,好些大型媒体都给他留了情面。
    抵达西部科技园之后,宋维扬的第一件事不是颁奖,而是召开新闻发布会。
    全国知名的电脑软件类刊物都来了,90%以上的大型媒体也派记者来了,会场里足足坐了200多人。
    宋维扬露面的一瞬间,记者们立即嘈杂起来,相机闪光灯也亮个不停。
    宋维扬表情严肃的坐下,拿着麦克风说:“好了,各位直接提问吧,我也不宣读什么公告了,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作答。你们入场时都领了号牌,我随机抽号选择提问者。每人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最多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桌子上摆着个半封闭的票箱,宋维扬随手摸出一张,向台下展示道:“87号记者。”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立即站起来,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话筒:“宋先生你好,我是《东南快报》的记者沈峰。现在社会上把网络游戏称为‘电子ya片’,对此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很给力,而且具有代表性,因为所有记者都打算问。
    宋维扬说:“我不赞同这种看法。我认为,网络游戏只是基于计算机和网络技术的一种特殊产品,它在全球范围内都普遍存在。特别是欧美日韩等发达地区,网络游戏已经发展成一个行业。现在国内的网络游戏,95%以上属于日韩产品,本土制作的游戏非常稀少。我认为,网络游戏不仅不该取缔,国家还应该大力扶持发展。不能让大量的外国游戏,来中国市场圈地跑马。我们本土企业应该苦练内功,把市场做大做强,反过头来出口游戏到欧美日韩,利用网络游戏为国家创汇增收!”
    好嘛,记者们都无语了。
    首富看问题的境界就是不一样,居然扯到国家民族的高度,还什么为国创汇增收。
    你忽悠谁呢?
    宋维扬说:“你们别不相信,听我来念一组数据。就拿咱们的邻居韩国来举例,韩国网游市场规模去年已经突破3万亿韩元,换算过来就是198亿人民币,是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网游大国。网络游戏产业,已经成为韩国的支柱产业之一,并被韩国政府大力扶持发展。我们如果不奋起直追,那么未来的中国网游行业,就会跟现在的汽车行业一样,被国外游戏所牢牢把持。”
    “中国现在的网游市场规模还不大,但从2000年到现在,每年以200%的速度在增长。预计到2005年的时候,中国网游市场规模就会突破100亿人民币,甚至是更多!到时候,网游行业将逐渐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带动大量相关行业发展,并能够一定程度解决就业问题。网游行业说白了属于娱乐产业,又不触犯现有法律,国家总不能完全禁止吧?既然不会禁止,那为什么不让国内公司来做,为什么要把市场让给外国企业?你们说我在伤天害理赚烂钱,我认为自己在发展民族网游事业!”
    记者们瞬间被带偏思路,感觉宋维扬说得好有道理,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反驳。
    那个《东南快报》的记者又问:“但网络游戏确实能让青少年成瘾,你又怎么来避免它的危害性?之前有位15岁的少年,玩了几天几夜的《传奇》而猝死,你作为神剑公司的老板不应该负责吗?”
    宋维扬说:“这是两个问题,你的提问数额已经满了。那么我就来详细回答一下,什么叫成瘾?80年代的歌舞厅还成瘾呢,许多小青年啥事不做,天天往歌舞厅里钻。买彩票也会成瘾,媒体不止报道过一个案例,有人买彩票倾家荡产,甚至是挪用公款去买彩票。你怎么不让国家把彩票行业取缔了?对于那位少年的猝死,我首先表示同情和遗憾。但如果要追究责任,神剑公司的责任是最低的。第一责任人,应该是少年的父母,孩子几天几夜不回家,是不是应该过问一下?其次是网吧,一个少年玩几天几夜的游戏,网管是不是该劝他结账离开?而且现有的法规明文规定,未成年人超过凌晨12点不得进网吧,这家网吧又怎么能让一个15岁的少年打几天几夜游戏!当地监管部门是干什么吃的?全国近段时间都在大力整顿网吧行业,这家网吧怎么没被整顿掉?”
    “神剑公司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在注册《传奇》账号的时候,我们就做了年龄限制。未成年人每天玩游戏超过六个小时,那他就得不到经验、装备和金币。这个猝死的少年,肯定偷了大人的身份证来验证注册信息!我觉得政府还应该加强法规,现在是未成年人超过凌晨12点不能进网吧,应该改成未成年人在任何时间段都不能进网吧!”
    记者们一片沉默,因为就在40天前,京城发生了蓝极速网吧事件,由此引发网吧行业的全国性整顿。
    有25人在蓝极速火灾中丧生,其中一半以上的死者都是学生。起因是三个不良少年,在网吧外面抢钱被网管看到,于是网管以禁止未成年人进入为由,拒绝了三个不良少年的上网要求。三人随即跑去买汽油,蓄意纵火报复,事件轰动全国。
    宋维扬随手抽出另一个号牌:“172号记者。”
    这次是个女记者,她起身说:“宋老板,我是《楚天都市报》的记者杨榕。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在刻意回避一个现象。许多本来热爱学习的学生,就因为玩《传奇》,才突然变坏,逃课甚至是辍学去玩游戏!你还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吗?”
    宋维扬道:“如果这个学生已满18岁,那么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这个学生未满18岁,那他的父母就该认真反思了。一个孩子痴迷于游戏,痴迷于虚拟世界,那他肯定在现实世界有所缺失。父母应该多陪陪孩子,多跟孩子沟通,利用节假日带孩子出去玩一玩,就算是带孩子逛逛公园也好。否则的话,就算没有《传奇》,这个孩子也会去玩其他网络游戏。就算没有网络游戏,这个孩子也会痴迷其他事物。”
    女记者冷笑道:“你在转移话题、推卸责任!我采访过一个案例,那个孩子是农村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根本没有财力和精力管孩子。这个孩子上的是当地重点高中,高一的时候成绩还很好,高二因为迷恋《传奇》,多次翻围墙出去玩通宵。他因为缺钱上网,竟然持刀抢劫,现在已经被判刑了。如果没有《传奇》,这个孩子可能正在备战高考,将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学生,在大城市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的农民工父母也有了翻身之日。就因为《传奇》,毁掉了一个学生,毁掉了一个家庭。你还说自己没有责任?”
    宋维扬总算知道陈天桥的压力所在了,因为这种案例不止一个两个。再加上《传奇》一枝独秀,人们把整个网游行业带来的负面影响,全部算在《传奇》的老板头身上。
    还有大学生痴迷《dnf》,辍学在网吧住了10年,一直不跟家人联系,靠倒卖装备、代练游戏、捡垃圾为生呢,最后身患重病直接死掉了(天天在网吧吸二手烟)。这笔账难道应该算在小马哥头上?
    宋维扬缓了口气,耐心解释说:“关于农村留守儿童,这是社会发展问题,我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我再次强调,国家应该加强管控力度,直接禁止未成年人进网吧。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你说的那个农村出身的高中生,就不可能有沉迷《传奇》的机会!至于你说那个学生持刀抢劫,我不认为这是《传奇》的错,他的本质就有问题。没钱上网就去抢,全国有几个人会这么做?那个学生要是毕业了工作不顺,没钱交房租,那他是不是也去抢劫?正常的人,分得清法律道德底线,兜里再没钱都不会去抢!要是有人想给女朋友买lv包包,偏偏又买不起,那他抢劫难道要让lv公司来担责任?你可以说,这个人性格善良、成绩优异、前程远大,他家里辛辛苦苦供他读书,全是lv那个包包害的,毁掉了一个青年的大好前途,毁掉了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
    不管宋维扬如何能言善辩,他的社会声誉肯定受影响,谁让他靠《传奇》疯狂赚钱呢。
    当然,这种影响只是暂时的、局部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再来奶一本书,看能不能奶死。《超凡纪元》,老作者。科学就是奥术,奥术就是真理,牛顿三定律,广义狭义相对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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