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右翼方向的变动,并不可能实时地将消息传到双方指挥中枢这边。

    适在中军预备的大量二线和预备队,或者说就是单纯同战线宽度下的兵力优势,让他处在一种绝对的主动之中。

    联军不管是放任右翼崩溃不管也好、还是此时匆忙调拨兵力支援右翼也罢,在绝对的兵力劣势之下,处处都是漏洞。

    墨家左翼进攻展开的太过彻底,如果要是敌军反击成功,的确会很危险,但奈何联军凑不出足够的骑兵,紧靠联军右翼的那些步兵是不可能发动全线反击的。

    适还在等待,等待战局发生变化。

    联军右翼小丘侧翼。

    密集集结的两个旅的步兵已经展开为密集纵队,快速跟上的旅属小炮和骑炮就在联军阵前三四百步的地方展开,骑兵在侧后方集结等待。

    墨家左翼主将倒是并不着急,他知道自己手里的预备队已经不多,但也知道适手里还有大量的预备队尚未展开、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况且今天天气状况很好,升高的热气球可以纵观战场的局势,敌军调动的话中军肯定会作出反应。

    毕竟本身左翼先攻的目的就是双可能的,不管是分兵还是不管,中军的优势都可以将对方的应对看做破绽。

    以兵法而论,其实墨家左翼主将的做法是不合乎旧兵法的,两军展开,需要先试探对方的虚实,确定无误之后才能够将兵力全部展开,因为全部的进攻阵型面临对方可能的反击时,很容易引起崩溃而至无兵组织防御。

    但于此时具体情况来看,左翼违背兵法地将兵力几乎全部展开的办法,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那些轻便的小炮最怕的就是敌军的骑兵,尤其是侧面突袭过来的骑兵,然而现在联军右翼的骑兵早已经被驱赶出了战场,这些炮手便抖擞精神。

    快速调整之后,铁弹不住地落入到联军的阵中。

    短暂的准备之后,密集阵型的两个墨家的步兵旅便展开了第一波次的进攻。

    可以分散作战的精锐的先登营掷弹兵五三成群地靠近联军步兵军阵,用分散的阵型消耗对方的火枪,引起对方的恐慌和混乱。

    列阵进攻的步兵就在后面跟着,这些骚扰的先登营掷弹兵作为散兵,给了联军步兵极大的压力。

    已经装填好准备好的联军火绳枪手紧张地看着三五成群分散靠近的墨家的先登营掷弹兵,不知道是不是该开枪。

    联军的军官也在犹豫。

    如果现在开枪,还击那些在前面三五成群的先登营的精锐,跟在后面的步兵方阵靠近之后己方的火枪可能就还在装填;可若是不射击反击,这些精锐的先登营步兵定会依靠自身的手段对军阵造成杀伤。

    齐国军制改革之后,有利有弊。

    若是以往,这种情况,贵族大可以派遣自己的精锐从奴、从士,不靠阵型从阵中出击,以散兵对散兵,压制对面的先登营。

    可现在低阶贵族身边并没有可以私自调动的从奴与隶子弟,虽然整个齐国的战斗力因为军制改革之后增强了,可却因为缺乏更多的兵种配合,打打魏韩还行,打墨家这边更为先进的战术体系,便有些力不从心。

    墨家这边的两个旅,并不是一线展开的。

    前面是分散的先登营精锐,用以引诱对方开火,或者接近后以铁雷对齐军的密集长矛手造成极大的杀伤。

    后面则是以一个旅展开为横队,每个连四排列阵前进,十个连依次排开。

    第二个旅则在中央方向组成旅一级的纵队,两个连为一组,五个连形成波次。

    这种进攻阵型,并不是很适用于所有的战场,但却很适用于没有炮兵、骑兵被驱赶的此时。

    若是联军有炮,中央方向的密集纵队只怕还没有走到联军阵前就会损失惨重。

    若是联军还有骑兵,两翼这么薄弱的阵线,虽然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火力,但恐怕只需要五百骑兵就可能从侧翼突破。

    然而联军右翼此时什么都没有。

    齐军阵中,火绳枪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三五成群的先登营精锐就在他们前面七八十步左右的距离活动,可是军官却还没有下达射击的命令。

    阵中不断落下轻便的铁弹,虽然没有那些军团配属重炮的威力只能一次砸死三两个人,可是士气依旧很低落。

    尤其是墨家的炮手没有对着松散的火绳枪手轰击,而是不断地轰击密集列阵的长矛手,每一次轰击铁弹都会将密集的长矛手阵型打出一个空隙。

    中央方向,最靠近齐军的五名先登营掷弹兵距离齐军只有六十步的距离,他们身后一百二十步左右就是墨家左翼的中央纵队,正在不断接近,但尚未交火。

    这五名先登营的士兵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怕六十步外齐军的火绳枪手,因为他们的位置处在齐军的长矛手整前。

    之前为了防备墨家的骑兵突击,齐军将几个连队的长矛手整合在一起列阵,火绳枪手在矛手的两翼展开。

    六十步的距离,若是没有长久的训练,并不是那么容易击中的,尤其是面对人数很少的先登营散兵,稍微活动就会导致射击失败。

    而且齐军一旦射击,装填时间接近一分钟的火绳枪很可能就会导致墨家主力横队纵队接近的时候他们正在装填,那将是致命的。

    齐军军官明白,依靠这点成散兵的先登营精锐不足以将他们的防线冲开,所以只能忍耐不准火枪手射击。

    先登营的士兵则在靠近的六十步左右的时候,举起了火枪,用多年训练出的枪法和精锐的快速装填,不断地袭扰着齐军的前沿。

    这些先登营掷弹兵出胎于墨家的备城门士,和水师那些跳帮肉搏战的水手算是师出同门。

    在陆战上,他们既是登城先登之部、也是列阵对射时候以铁雷投掷开对方阵线的杀手。

    原本火绳枪刚准备的时候,这些人在列阵对阵的时候,用的并不是装填速度很慢的火绳枪,而是用重弓、大弩、短剑和铁雷。

    原本他们需要携硬弓,靠近敌军战阵后,以重箭在二三十步的距离怒射,或者投掷爆炸的铁雷,从而撕开敌军的前线,然后趁势冲入到敌阵之中以短剑搏杀,为后续主力阵型攻击打开缺口做准备。

    现在他们则装备了燧石枪、铁雷和短剑,以燧石枪在六七十步的距离,依靠个人的技术骚扰。

    几次随意射击之后,一名先登营的士兵将自己的火枪交给同袍装填,自己从身上取出两枚以铜丝和璆琳粉摩擦生火的铁雷,拉发之后快速向前猛跑几步,在接近到距离对方大约四五十步的时候,快速将铁雷掷出。

    已经经受了一段时间炮击的齐军矛手眼看着空中的黑点越来越大,终于落入了阵中。

    轰……

    装满了火药和碎铁屑的“万人敌”在阵中炸开,如此密集的阵型,瞬间便有四个人被炸伤,一个人被炸死。

    可也是幸于阵型过于密集,倒是被这五个人挡住了爆炸力,剩余的人除了被吓的半死外,倒是没有受伤。

    两个连队的先登营的精锐就用这种办法,不断地在阵前进行着骚扰。

    几次投掷之后,不知道是哪个连队的火绳枪手终于忍不住,选择了开枪还击。

    这一声枪响,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噼噼啪啪的枪声不断响起,几名过于接近的先登营掷弹兵被击中,可对于如此松散的阵型,火绳枪射击的效果并不好。

    阵中的齐军贵族军官大声喝骂。

    “谁开的枪?谁不得命令就开枪?快装填!快!”

    硝烟中,即便知道是谁先开的枪,这时候也已经无法追究,只能弥补。

    可枪声过后,又出了另一个意外。

    三个连队的饱受炮击和先登营掷弹兵骚扰的长矛手终于承受不住,在枪声响起的时候,不听命令地发动了冲击。

    有人高喊着“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在这里当靶子了!”

    这番话引发了连队同袍的共鸣,三个密集列阵、如今被炮击和掷弹杀伤不少的长矛手连队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冲了出来,朝着正面的三十几个先登营散兵冲去。

    主持侧翼这几千齐军的齐将骂道:“如此兵卒,如何可战?我军败矣!”

    中央方向的三个连队的长矛手不顾命令发起了冲锋,整个阵线立刻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缺口,齐将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可以调动。

    眼看着中央方向的长矛手已经冲出了二十多步,他却无可奈何。

    那些骚扰的先登营精锐人数分散,可以独立作战,纷纷向后退走,不时还击。

    后面纵队突击的连队则依旧听着鼓点,和两翼的连队保持平齐,缓慢前进。

    整个侧翼的战斗,是在中央方向先打响的。

    当不听命令冲击出阵的齐军长矛手接近到墨家呈纵队展开的中央方向的那个旅不足六十步的时候,遭受了一次燧石枪的齐射,几乎是瞬间,三个连队的长矛手便崩溃了,弃甲曳兵,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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