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那些小喽喽,现在这次被定性为‘海盗被认出逃跑被擒获’事件的两位当家人,张彦方与魏火,都不关心他们了,她们只关心李继迁。在正月初一抓到了李继迁之后,他们马上提审了李继迁。

    李继迁在投降了之后,似乎一切心防都失去了一般,他们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张彦方与魏火也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因,这才有了定性。

    张彦方与魏火这两天都没有休息,除了提审李继迁,还提审了很多人。被擒下的人不少,即使是海盗,也有很多不愿意就这样死去的人,更不必提衙门里边老人的精湛的刑讯技艺足以让任何一个没有死的人开口了。

    然后张彦方与魏火就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审讯的了,这次的事情很清楚,至于之前的事情,比如李继迁带着人打劫了多少货物,或者杀了多少大明的水师官兵,那都是没啥意义的事情,况且他们也记不清了。

    所以最后张彦方问了一个问题:“李继迁,你之前还曾有过去苏州老家的准备,并且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你为何还会在被发现知道自己跑不了之后就马上投降了呢?”对于这个问题,张彦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李继迁说道:“我去苏州被发现,然后赴死,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牵连不到其他人;但是在上沪县,则是大家陪着我一起死。”

    张彦方接着问道:“那为何你在怀疑被认出之后还是带着人跑了一阵,最后才投降?”

    李继迁说道:“我起初怀着侥幸,觉得未必就一定会被抓到,直到后来知道逃脱不了了,所以投降。”

    张彦方与魏火商议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于是对狱卒说道:“你们把他带下去!”

    “慢!”这时李继迁喊了这么一句,然后问道:“二位大明的官员,我想问一句,这次真的不是你们已提前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布下这个计策来抓那我的?”

    在询问的过程中,张彦方与魏火已经知道了李继迁的巨大脑补,所以并不吃惊他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们想起这个还是会觉得好笑:一个榜上有名的海盗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巧合被抓住了,真是不可思议。

    张彦方答道:“确实是在之前并未发现你的身份,实际上直到抓到你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到底你是谁,为何逃跑。”

    这两天从张彦方的问话中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但是他还是有所不甘,所以问了这个问题。现在知道确切的答案了,顿时喃喃自语道:“真是天亡我也!”

    张彦方又挥挥手,让狱卒把他带下去了。

    审问完了的张彦方马上发布了严令:不许侮辱这些被抓的海盗,尤其是其中的女子。他知道有些女子在被抓捕的时候已经遭到了不同程度的侮辱,已经发生的就不必去追究了,也很难追究,但是在监狱里边不能再发生了。

    然后在如何处置这些人的事情上,张彦方与魏火发生了很大的矛盾。魏火说道:“既然已经确定是海盗,为首的几人还有他们的家眷报京师处置,其余的小喽喽都处斩即可!”

    但是张彦方却不同意。他说道:“洪武三十一年八月陛下下达的圣旨你可知晓?在那封圣旨中,陛下赦免了所有张士诚等人余部的罪过,并且说若是在大明内并无显著劣迹的海盗,均可招安。”

    魏火说道:“你说的这个我岂会不知?但是那说的是招安,李继迁明显是被抓住,并非是招安,并不类同,岂可依照那个圣旨?”

    他这样说当然是有自己的目的。若是最后按照招安的规矩办了,那他这忙活了好几天,虽然不至于白忙活,但是能得到的好处也不多;若是当成了清缴海盗来处理,那么他的功劳就不小了,说不定能再升一级。

    张彦方虽然自己的品行正直,但是不代表他猜不到魏火的心思,顿时有些恼火:只知道自己的利益!

    张彦方在允熥的那封圣旨发下来之后曾经仔细琢磨过允熥用意,觉得允熥实际上是想招安所有的海盗,并且似乎透露出允熥想要在海上有什么大动静。

    所以张彦方才要想把这件事向招安上靠。

    现在眼见他们矛盾巨大,并且丝毫没有弥合的可能,张彦方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我观点不同,那就上报陛下吧!由陛下定夺。”

    魏火有些吃惊的看向张彦方。把这样一件事情上报皇上,基本上代表着地方上的官员的意见根本无法弥合,等于是将矛盾公开化了,对于输的哪一方来说可是很不妙的,也不利于地方上的团结,一般皇帝也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既然张彦方已经提出了这件事,那么魏火也不能认怂。于是魏火说道:“那你我回去各自写折子上报陛下吧。”

    张彦方意识到魏火误会了,马上说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联名上折子请陛下定夺,不提你我的不同意见。”

    魏火听了张彦方的话,才明白他并不是想要与自己整个高下。虽然这样也意味着地方上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意见不同有矛盾,但是一堆人联名上书就不会将矛盾暴露出来,双方也没有撕破脸皮。

    魏火这下子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忙说道:“张大人,刚才我脑子糊涂了。行,那就按照张大人的意思来上折子。”

    随后张彦方亲自草拟了折子,魏火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不偏不倚,多的一句没说,就盖上了自己的印并且署名。之后他们把其他的当地的官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叫了过来,然后让他们也署名。他们自然是不敢不署名的。

    随后在正月初三日,这封折子发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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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仁德在知道市舶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马上从家里赶到了市舶司,并且到了之后马上问萧卓:“到底最后咱们有没有事?”

    萧卓苦着脸说道:“咱们不仅无事,还因为帮着官府发现了这个叫做李继迁的大海盗,得到了上沪市舶司张彦方张大人的赞许。”

    王仁德不解的问道:“怎么还赞许咱们?咱们又没有主动通风报信?”

    萧卓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件事抓到了榜上有名的海盗,是一定要上报京城的。若是照实了写,写他们是误打误撞抓到的李继迁,那么功劳就少的多了;若是写提前就已经知晓了,有所布置抓到了李继迁,那么功劳就大了。”

    “那既然是提前就知道了,那么一定有一个人提前告知官府吧?那么多人看到咱们与他们对峙,这个提前告知官府的人不选咱们,还能选谁?既然说了是咱们提前告知官府,那么岂能不赞许咱们?”

    听了萧卓的解释,王仁德明白了这件事。但是他马上说道:“但是这样对咱们没有什么好处吧?这些在上沪市舶司做生意的人,有几家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咱们给官府通风报信,恐怕很多人在与咱们做生意的时候都会有疑虑的。”

    “咱们又不是要当官的人,得了这个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官员照顾也只是一时的,等着调走了下一任官员就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这里的商人估计五年十年的都会记得。所以反而对咱们有坏处。”

    萧卓继续哭着脸说道:“我也知道,所以我一直苦着脸。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有与其他人解释了。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知道,让伙计们四处说这件事情,希望挽回一点声誉吧。”

    王仁德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这样了。

    然后他又说道:“我听伙计们说,最开始事情是因为那个独眼狼拦着人家要酒喝才这样的?”他得到的消息很乱,所以不敢确定来问问萧卓。

    萧卓说道:“确实如此。”

    王仁德于是说道:“那这个人太爱惹是生非了,不能把他继续留在这儿了。”

    萧卓却不愿就这样放弃他,说道:“但是独眼狼的武艺非常厉害,在护卫的时候也是立功不少。”

    王仁德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立功多,可以多多赏赐,哪怕你赏赐上百两白银呢!但是不能留独眼狼在这里了。”

    萧卓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行,这几天我去和他说说。”

    王仁德说道:“给他多少钱都可以,只是一定不能让他在咱们家的铺子待着了。”

    然后王仁德又想起一事,问道:“还有那个当时出言挑拨咱们与李继迁的人的关系的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卓说道:“我也纳闷呢!后来审问他的时候,他说根本不记得当时做过什么了,绝没有主动出言挑衅。我看他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说谎。”

    “并且即使他在说谎,那么他当时出言挑衅也是很奇怪的。不管他是哪家派来的,在必然暴露的情况下还出言挑衅,最多就是挑起咱们与李继迁他们打一架,于理不合。”

    王仁德也说道:“我也觉得不对劲。那人在咱们这里也算是管着重要事情的人了,有什么机密差不多都知道,这样一个人就这样暴露了太不合算了。”

    萧卓说道:“所以我下令进行彻查,希望能调查出什么。”

    住在距离萧卓他们不远处的杭州苏家住的地方,也在进行着谈话。以种植生丝为主业的杭州苏家在上沪市舶司卖丝绸、生丝的三十家店铺中占了九家,比不得王仁德的这个商业联盟,但是也算是一家巨头了。

    苏家留在上沪市舶司处理这里一切事情的苏英开怀大笑道:“哈哈!当初这个埋伏在他们那里的那个奸细果然是埋伏对了。你看,搞了多大的事情,任谁估计也想不到,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与咱们有关。”

    他面前的人也陪笑道:“都是少爷你神机妙算,能够将合适的人用到合适的地方上。”

    苏英说道:“我当初只不过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用那个人才派去当奸细的。毕竟,他的催眠之术也不是那么好用的,不是谁都能催眠的。要是谁都能催眠,那么我怎么可能派他出去。”

    “不过派出去之后就发现真是一个好想法。他们那里那么多人,总有人是能够被催眠的,虽然被催眠的人也不是什么都说,什么都干,要是让他吐露秘密有醒过来的可能。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还是可以控制被催眠的人呢说一些话的。”

    “这下子,就可以在他们与其他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催眠谁说话激怒对方,让他们火拼,咱们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他面前的人接着陪笑道:“那也是少爷慧眼识人。”

    苏英更加高兴,笑着说道:“传令下去,让厨房晚上多抄一个菜,犒劳伙计。”

    萧卓找到独眼狼,与他说了不能让他在这里接着待着的事情了。萧卓说道:“你为这里出力不小,赏你二百两白银。只是你确实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嘉兴。”

    独眼狼静静地听他说完了话,说道:“既然你们不想留我在你们的铺子了,也可以。但是我不回嘉兴,就留在上沪市舶司。”

    萧卓说道:“那你的生计怎么办?总不能坐吃山空。”

    独眼狼说道:“二百两白银够我花很长时间了,暂且不必担心。并且就算钱花光了,我这样的武艺,还找不到护卫的活计!”

    萧卓也知道独眼狼的武艺很高,虽然性子不怎么好,但是也有很多商人愿意雇佣这样一个人,所以没有接着追问。

    不过萧卓又说道:“那么万一信林问起你,我……”

    独眼狼马上说道:“若是信林问起我,你说我在上沪市舶司就行,其它的不必多说。我与信林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交情。”

    萧卓其实挺不愿意放独眼狼走的,他觉得独眼狼一定有很多秘密,指不定他是什么人呢。但是既然王仁德如此坚持,湖州赵家与苏州李家的人也觉得不适合让独眼狼这样的人继续留下,所以他也只能让独眼狼走了。

    最后萧卓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独眼狼说道:“我就叫独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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