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拓跋烈早早起身,穿戴整齐,询问将军府的侍卫道:“你们将军呢,带我去见他。”整个晚上,沈飞临行前的目光时刻在眼前徘徊,他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以沈飞的性子不会那么简简单单地答应了下来,甚至在前往除妖之前,还提出了那么奇怪的条件。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升起,再也忍耐不住了,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无论如何先找到王将军再说。
    太阳一出来,晚间的寒风就都散去了,鸟语花香,晴空万里,围绕在将军府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侍卫们都知道了拓跋烈的王子身份,恭敬回禀道:“将军还在睡觉,殿下您随我来吧。”
    当下引着拓跋烈往王将军的住处走,走路的过程中,身上铁甲叮当作响,一个普通军人也可以威风八面。
    距离颇近,很快便到了地方,士兵让拓跋烈暂时等候,自己上前敲门。
    “咚咚咚。”白日里的敲门声,如同是鸟儿清脆地啄木。过了很久没人应答,又一次敲门:“咚咚咚。”还是没人回答,拓跋烈心急如焚,垫步上前便要踹门而入,房门却从里面自行打开了,王将军的矮胖的身形从屋内显露了出来:“谁啊,敲完门不知道多等一会儿吗,懂不懂规矩。”
    见到是拓跋烈,马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欠身作辑道:“原来是殿下您啊,让您久等了,昨夜睡得太晚,王某也是刚刚起床,穿戴洗漱花了些时间,请殿下您不要怪罪。”
    “不怪罪,没什么大不了的。”拓跋烈探头往屋子里面看,确认没什么异常情况才道:“王将军昨夜睡得挺香,不知道沈道尊的驱魔任务可曾完成了。”
    “这件事啊,其实王某昨夜便应该向殿下去禀报了,担心殿下已经睡下,打扰了您的睡眠才一直拖到了今天,一切都要感谢沈道尊。”
    “感谢沈道尊?这么说驱魔成功了哦?”拓跋烈狐疑,上下打量王林,看他神色如常,没什么特别之处,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却听王林道:“殿下,您也饿了吧,咱们去饭厅用餐,边走边说。”
    “那好,就边走边说。”拓跋烈又一次向屋子里扒头,确认没有异常情况。
    两人并肩前行,王林比拓跋烈矮了两头,臃肿的面容仿佛能映照出他肮脏的内心,让人恶心。
    王林和拓跋烈一边走,一边说:“都要感谢沈道尊啊,若不是沈道尊,王某也不会和夫人重新聚首,找回失落已久的亲情?”
    “重新聚首,找回失落已久的亲情?”拓跋烈完全被说糊涂了,搞不清楚王林到底是什么意思,记得昨日说起王夫人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样子,怎么一夜时间过去口风就完全改变了呢。
    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直到和王林走入食堂,看见了正在用餐,相谈甚欢的沈飞和王夫人,看到坐在他们身边,两个年纪已经很大,但是目光中仍透露出幼童才有的稚嫩的“巨婴”。
    “怎么回事!”拓跋烈从没见过王夫人,但马上肯定了对方的身份,那种仪态的从容全府上下不会再有第二个。
    “殿下,你来啦。”见到拓跋烈,王夫人和沈飞同时起身,沈飞走出餐桌迎上去,王夫人笑着去接应自己的夫君,两人手掌紧紧握在一起,眼神缠绵,简直如同一对恩爱夫妻。如果没有听过昨天的故事,拓跋烈不会觉得这幕情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听过了王林曾经的叙述,再经历了昨天的变故,拓跋烈就明显觉得不正常了,当下语气严肃地说道:“沈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两人结盟以后,他第一次对沈飞直呼其名。
    后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殿下看不出来吗,沈某昨夜解除了加注在王家人身上的诅咒,使得两位公子变回成常人的样子了,使得王家夫妇得以团圆了。”
    “这怎么可能呢。”拓跋烈完全不相信,以王林昨天的表现,就算两个孩子身上的诅咒解除了,他也绝对不会和王夫人复合的,毕竟王夫人可是要了他的命根子的,对他有着切肤之痛。
    没想到王林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主动说道:“殿下,您和沈道尊都是王某一家的救命恩人,王某一家向你拜谢了。”说着,拉着妻儿向着沈飞和拓跋烈叩拜,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王将军,这是哪里的话,以咱们的关系如此客气做什么。”
    “殿下,您对王某一家有着再造之恩,从今往后王某必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有那么严重,你快点起来吧。”
    “殿下,沈道尊,感谢您的大恩大德。”王林一家连连叩头,真心实意,反而搞得拓跋烈措手不及,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责难沈飞了。
    沉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他拉起:“王将军,你能否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问王将军而不问沈飞,因为仍然觉得事件的进程太过离奇,是沈飞在幕后捣鬼。
    众人一起坐回了位置,沈飞全程不发一言,面带微笑,等着王林对拓跋烈说:“殿下,昨日与你各自回到房间之后,王某躺在床上沉思过往,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深感夫妻之间的感情真挚,半辈子过去,再没有比夫人对王某更好的人了,那份感情的真挚绝不是任何金钱权力能够取代的。大概是生离死别之前的大彻大悟吧,王某终于想通了一切,跑出屋子直奔后院,见到了斗法已然结束的夫人和沈道尊,毫无疑问的,沈道尊实力更胜一筹,夫人即将被击毙在剑下,
    面对生离死别,面对自己的至亲,王某这才意识到家人的重要,意识到亲情的无价,王某已经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若在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将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孤苦无依地活在世间。王某冲过去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身体挡住了沈道尊的剑,护住了妻子。
    这本就是王某的家务事,沈道尊也是受了王某的嘱托,才去降妖除魔的,眼见王某在最后时刻终于想通了,便也不再追究,还剑于鞘。更加幸运的是,原来夫人对王某一直有情,这么多年生活在左右不是为了时刻找王某的麻烦,而是希望王某能够迷途知返,当王某真的回心转意的时候,也是喜极而泣,一家老小终于得以团圆。
    更加神奇的是,当长久破败的家庭终于得以团聚,亲情重新得以找回之后,南无观世音菩萨又一次显灵,收去了夫人现有的神通,解除了两个孩子身上的诅咒,使得我王氏一族,事隔十年,终于得以重新拥抱幸福。通过观音菩萨的口,我们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因果轮回中的一场劫,是我们王家上辈子行下的错事而导致这辈子必须经受的苦,好在平安度过,否则一定是家道中落,断子绝孙的后果。而在观音菩萨离去之后,沈道尊又拿出了珍贵无比的仙丹,使得我们一家老小十年的痛苦如同过眼云烟,并没有在身体上留下更多的痕迹。
    所以殿下、沈道尊,您们二位对我王氏一族有着再造之恩,请再受我一拜。”
    “等一等,沈飞刚才明明说是他解除了两个孩子身上的诅咒,你为什么现在又说,解除诅咒的是观世音菩萨,你们两个谁在说谎。”
    “启禀殿下,我们都没有说谎。其实沈道尊早已参破了其中的玄机,拿下夫人之后一直在等待着王某的到来,等待着王某能够回心转意,因为只要能够及时醒悟,一切就都不算晚。”王林眼珠一转,像是在临时想些托词,更让拓跋烈感到疑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为什么感觉沈飞和王林之间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本王。”拓跋烈明显能够感觉到王林叙述的故事并不真实,凝目望向沈飞,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蓦然凑近了贴在耳边说话:“王子殿下需要的是王林将军的支持,以后这份支持会坚定无比,殿下的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介意其他。”
    “果然是藏着猫腻吗。”拓跋烈看着沈飞的侧脸,感觉对方深不见底,但总归没有恶意,沉吟良久,长叹一口气:“沈道尊,本王语气若有冒犯,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人各有志,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殿下与沈某的想法不能完全一致,这很正常,关键的是,目的能够达成。”
    “你说的对。”
    ……
    将时间的指针拨回三个时辰,阴风阵阵的院子里,沈飞对王夫人道出了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途径:“我愿以南柯一梦,解世间纷纷扰扰。沈某的一个朋友,曾立下宏愿,愿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还世间一片极乐净土。
    王夫人,恕沈某直言,你的夫君是个卑鄙下流,六亲不认的小人,没必要在他身上投注更多的感情了,照顾好两个孩子才是当务之急。就算你顾念夫妻亲情,也该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恪尽为妇本分的最好方法是给王家传后,让两位少爷生活得更好才是。”
    看王夫人眉头微蹙,不发一言,又道:“佛宗的神通沈某是有些了解的,王夫人控制两位少爷的方法,应该是一种名叫“发梦”的招数,能够产生强烈的幻觉,甚至控制他人的行动,沈某说的对吧。”
    “你虽然是一个道士,但似乎对佛宗的手段很了解。”王夫人还是没有放下戒心,语气生硬地回答。
    “何止是了解那么简单,沈某还知道,发梦极其消耗佛法,威力越强,佛法消耗的越多。”这是他从净灵和尚身上得到的答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其实让一家团圆的方法有很多,有的时候,当人心无法真正改变,便去编织一个美梦,促使它的改变。”
    “我愿以南柯一梦,解世间纷纷扰扰?”王夫人这才知道沈飞最初那句话的意思。
    “不错,编织一个美梦,让您的夫君彻底忘记过去的所有不快,让他彻底回到您的怀抱,拥抱亲情,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呢。”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
    “可以的,佛宗发梦的手段可以从根本上篡改人的思维,只要夫人决心够大,王将军一定能够变成您心目中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害王家。”
    “沈某只是纯粹的厌恶王林之流而已,更何况,王夫人你应该知道,沈某若愿意,举手之间,便可将王府化作灰烬。”为了展示自己所言非虚,沈飞抬起右手,朝花夕拾剑现于掌心,往前连续挥动三下,王夫人身后的屋子便出现了三道整齐的断口,“轰隆隆”地坍塌下来。
    王夫人充满震惊,虽然早已知道沈飞实力不俗,但强大若此还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明明是王林派来的,为何要反水背叛他?”
    “我是王林派来的?哈哈哈,夫人你这玩笑真是开大了!我是沈飞,从来只有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别人强迫我做的事情,我是随着十一皇子拓跋烈来到此地的,他王林看我怀有神通,便连蒙带哄的将我诓骗了过来,用来对付夫人您,其心可诛,沈某给他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原来如此,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应该说是害人终害己。王夫人,只怪你太重感情了,早些控制了王林的心智,也不会在这破院子里承受整整十年的苦。”
    “沈公子你年纪轻轻,哪里能够了解夫妻之间的真挚感情呢。”
    “话是这样说,你当年还不是将王林的命根子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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