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第一批收了十四人,第二批又收了十四人总共二十八人当弟子,在这个过程中,佛宗没有丝毫的阻拦。此时,距离拓跋真被释放还有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换句话说,又有两个月时间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飞出现在道观中的时间和次数都在不断的减少,道观主要由弟子们经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偶尔出现一次,便会引起信徒们的疯狂追捧。与他不断减少的经营道观的时间成反比的是,信徒数量几何倍的上升,特别是信徒中有钱人的数量,在最近一个月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急速攀升,大概是那两名接受了自己馈赠仙丹的人产生的宣传作用吧,再加上佛宗的不加截至,总之,道观的信众与日俱增。
    增加到一直在暗地里操控一切的净灵和尚都感到有些不安了,他不明白为何佛祖能够容忍卧榻之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何佛祖的目光还没有注视向道观,注视向沈飞,他决定亲自走一趟,看看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关键性的细节。
    当夜,许久没有碰面的两人相会了,相逢于平凡无奇地邂逅,仿佛人群之中的一次不经意回眸才让他们注视到彼此,净灵换回了麻布僧衣,化作平平无奇的云游僧与沈飞相会在狭窄的街道处,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僧人明明平平无奇却让沈飞不得不产生注意,因为即便是敛去了所有的锋芒,净灵也依然是净灵,是常人无法比拟和形容的净灵,是人间佛国的直接掌舵人。
    哪怕被一块黑色的布包裹住了,金子也是在不断发光的,金子散发的光芒也永远无法被外物遮掩,这就是净灵,一个无论怎样隐藏都永远能引起你注意的男人。
    平平无奇的邂逅,街道上一丝风都没有,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上,蔚蓝的天空飘过朵朵白云。
    鼻涕黏在脸上的小孩追着一只脏兮兮的狗从两人身边跑过,破旧的菜筐被人捡起,卖光了所有早点的早点铺关张大吉,店老板正在收拾摊位,人来人往,相向而行,穿梭的人流如同流动的水从两人身边划过,仿佛都没有注意到视线所及处,佛道双宗的代表正在默默注视彼此。
    净灵和尚的目光是亮的,在那平平无奇的外表下只有那双眼睛能给人留下印象,他双手合十,冲着五步之外的沈飞微微颔首:“阿弥陀佛,沈施主别来无恙。”时间仿佛倒流,两人仿佛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他仿佛还是从前的净灵。
    在那一声阿弥陀佛响起之后,长久的沉默和空白成为了闲散时间的唯一伴奏,沈飞仿佛是陷入到了回忆的长河中,仿佛是被自己与曾经的净灵短暂的相会和相知感动了,仿佛在在意那一丝暗生的友情的羁绊,他忽然举起手,双指并拢摇摇指来:“我会让你回来的净灵,变成曾经的样子,变成普渡众生慈悲为怀的样子。”
    “呵呵!”这一声冷笑彰显了净灵早已今非昔比,昭示了面前之人的本性,“沈施主,你似乎忘了,正是借了你的手才让我彻底占据了这个驱壳。”
    “净灵如果早些向我道出真相的话,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即便让时间重来一次,净灵也不会在你面前提起只言片语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什么,他知道若干年前的屠杀有他一份,他心中有愧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他是个十足的懦夫,一直以来都是,明明身怀宏志,明明一身本领却只愿意平平凡凡的活着,他怕了,怕重演第一次轮回时的悲剧,由此变成了懦夫,妄想着压制我让我成为和他同样的懦夫,可惜他失败了。这都是宿命,千年一轮回,宿命的起点和终点最终重合,生活在人间的万事万物都逃不开这个轮回,都只能接受历史的重演而无力反抗,能够反抗的只有当年置身其中的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而已,所谓轮回也不过是那几人不断地挣扎、改变、自我纠正的一个过程而已。
    你认识的净灵和尚早已经死了,而我则在他死后诞生,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毛笔在九州大地上书写下新的篇章。
    而你沈飞,将成为净土建成的祭品,永远被历史所铭记。”
    “为何偏偏是我。”
    “因为你的身上承载着千年之前那个人的命运。”
    “你是说我是某个人的转世?”
    “本应如此,但因为某个调皮的家伙随意捣乱,让命运出现了偏差。”
    “我到底是谁,我的命运又是什么。”
    “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出现对佛宗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挫败!净灵和尚,不,现在叫你净灵更合适一点,告诉我,二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是否是你鼓动人国的君主远征罗刹国,彻底覆灭了罗刹一族。”
    “你想要找我报仇吗?”
    “我要向真凶报仇。”
    “那你要报复的对象可多了,有很多是你能够想得到的,还有一些是你压根无法想到的,比如你的师父!”
    “你胡说!休想挑拨我与师父之间的关系,道宗向来不插手人国的事务,人国向罗刹族开战不可能和道宗有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那你如此激动做什么!”
    “我激动是因为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沈飞啊只能说你实在太天真了,你以为类似罗刹族那种凶悍的民族只凭借区区几十万人类的部队就能够屠城,你以为罗刹族血脉中的力量代表着什么,你以为被称作魔鬼的眼睛是浪得虚名吗!你真的太天真了,想想刚上山的时候你那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师父为何对你怀有如此深刻的敌意,为何不止你的师父,就连云师叔也几次想要动手杀你!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或许除了罗刹族不能修仙的原因之外,他们深刻敌意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其他的因素!
    沈飞哦,我几乎可以断定你不是没有过怀疑,而是不愿意怀疑,你明明知道他们对你的敌意和戒备远远没有种族的区别那么简单却始终不愿意接受现实。让我来告诉你吧,就让我来彻底的揭开谜团,其实……”后面的话尚且没有出口,沈飞的体内忽然出现了一道光,在这道光芒的照射下他的身体变成了透明的,可以看到许多蝌蚪状的梵文互相连接成锁链的样子将沈飞五花大绑。
    视线中锁链打开了一个缺口,光芒便是从那个缺口中照射出来的,化作一只似虚幻若真实的手掌从远方来,不可阻挡地推了净灵一下。下一刻,身边的景物骤然逆流,时光回溯,一切回到原点,在人群中回眸一瞥的原点。
    原来是这样,净灵和尚终于知道佛祖的目光为何无法触及道观了,那是因为有身怀大能者偷偷地在沈飞的身上写下了一段经文,以此掩去了沈飞的存在,让他与佛光同源。
    “是谁!现世的诸佛之中是谁悄悄地离开净坛,做出了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净灵和尚转身走了,他知道继续下去也是徒劳的,无论自己尝试多少次也不可能让真相的声音传到沈飞耳中,那个人设下了一道障,任何试图突破障的人都将被回溯到时间的原点。
    “好啊,原来有人一直在和自己作对!”
    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关注着沈飞,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尤其是那些身怀大能的人,他们或对沈飞充满敌意,或对沈飞苦口婆心,或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似在提防,似在等待,似在暗中助长。
    时间回溯到原点,沈飞的记忆再度被抹去,净灵和尚如愿以偿地找到答案默默地消失在人流中,下一步,他必然还会有所行动,只不知道他的行动会从何处来,以何等方式作用在沈飞的身上。沈飞的前路非但没有变得平坦,反而更加凶险,因为净灵和尚的行动已经无法预期了。
    ……
    开皇三十二年五月初五,这一天除了五字双叠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沈飞在道观中度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接受信徒们的顶礼膜拜,在那之后便回到了王子府,与烈皇子一起用餐,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昨日的翻版,在帝都平静无波的外表下顺畅的划过。
    然而!一个人的意外到访彻底打破了原有的平静,让沈飞的杀意腾地一下被点燃了!
    黑夜下,一匹雄赳赳,气昂昂,比之楚邪的野马之灵还要高大几分的雄性骏马停驻在了王子府深红色的大门前,士兵们上前问询,在看到马上之人亮出的腰牌之后又紧接着后退,继而单膝跪地:“拜见大将军王。”
    后者跳下马背,身体矫健得像只猴子,与那肥胖臃肿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上官虹日穿着一身相对随意的装束,肚子挺得老高,身旁除了随行而来的异人没一个常人手下,他这个人一点不贪图享受,不像二皇子那样下个马还要踩在别人的背脊上,根本不把手下当人看。
    上官虹日很随意,自己坐着马,异人们或从天上飞,或在土中掘,如此一路行来到达了拓跋烈的府上,他深夜到访当是有事相商,排场弄得很大,像是故意在告诉别人我来了,用意不明。
    当着众人的面,上官虹日挥挥手:“向皇子殿下禀报一声,就说虹日求见!”他的五指之上毫无装饰,手指粗的像红萝卜一样,又厚又硬的茧子生长在指尖和掌心处,一看就是一只惯用兵器的手。
    上官虹日是一名强大的武者,丹田之中聚集着一团气,这团气是分散着的,不像仙人的结丹那般具有固定形态,却仍然不可小觑,强大的武者其丹田之气为聚集身体精华练就而成,非自然界的仙力聚集,威力更加强大而且拥有特别的属性,与身体完美匹配。
    目前来看,强大武者能够产生的破坏力是相当可观的,缺点是体内的元气有限,越消耗越少且难以恢复,不像道士那样具有长期作战的能力。
    大将军王吩咐下去,负责守门的士兵们自然乖乖照做,与此同时,一直呆在房顶上的楚邪忽然跳到院子里,拉起沈飞的手拖着他向外走。
    此时沈飞正和纳兰若雪依偎在一起赏月,蓦然被他拉起觉得莫名其妙的,连声问:“楚邪,楚邪……你这是又发什么疯啊。”
    “本大爷渴了,去请我喝酒。”
    “帝都实行宵禁制度,大晚上的你能去哪里喝酒,更何况,府上不是有美酒吗。”
    “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婆婆妈妈地扫了本大爷的兴致。”
    “楚邪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这个人啊,心肠是好的,就是演技有点差。”沈飞站住了,甩开了对方的手,“你以为我感受不到府外面的那股气场吗,是有高手来了吧。”话锋一转,沈飞狐疑地望向对方,“不对啊楚邪,有高手登门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拉着我逃跑呢,究竟是谁来了,你又想要掩饰些什么呢!”
    话音落,沈飞转身往反方向走,一道凌厉的风从他身后劈来,拦住了前进的路,那是楚邪手中的剑。
    “我不让你去。”楚邪今天真的有些古怪。
    “我偏要去!”沈飞推开了剑,继续往前走。
    楚邪又一次拦在他面前,沈飞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脚,这一脚踹在重剑的剑背上,以楚邪的蛮力都需要向后连退三步才能止住冲击力,楚邪被激怒了,往前大力地挥剑似乎要将沈飞一刀两断。
    纳兰若雪在旁边尖叫:“楚邪,你疯了,快给我住手!”
    剑刃划过夜空造成风声鹤唳的景象,处在剑刃延长线上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幸免,然而沈飞却躲都不躲,就那样平缓地向前走,目光冷冽地盯着楚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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