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阳嗯了声,低声道:“这次他们并没有聚集在一个场,但都在你之后估计是要看看你的水平,再想对策。!”
    薛青道:“我也觉得如此。”又一笑,“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眼睛弯弯如月牙。
    柳春阳移开视线嗯了声,那边礼官走出来高声宣道。
    “第三场考生入场。”
    侧殿里略作歇息的考官们也被礼官们来邀请入场。
    书画科有八个考官,情绪轻松愉悦,闻言起身纷纷对其一个考官相让。
    “陈相爷请。”
    陈盛笑着相让:“一起一起,今日没有相爷,只有爱书的老叟。”一面对众人拱手,“在诸位大家面前,我是陪衬。”
    众人笑着连说不敢,陈盛再三坚持,才一起向正殿走去。
    “今日前两场还不错。”
    “能来参加的必然都是有些本事的。”
    “陈相爷可有满意的?”
    陈盛听问笑着捻须点头:“不错,都不错。”
    这种泛泛的回答便是没有特别意的,考官们都明白,有人一笑道:“喏,这一场应该会有惊人的。”他伸手指着殿内,“那位长安府的少年来了。”
    众人看去见殿内考生们正入场按照自己的号牌找位置,其一个少年人乍一看貌不起眼但偏又让众人一眼凝视。
    薛青啊。
    陈盛捻须含笑,道:“我很期待啊。”
    正殿里摆着宽大的几案,笔墨纸砚齐全,此趟书艺考每场限定一个时辰,考生可以写书法,也可以作画,更可以书画结合,按理说书画双绝必然得高分,但这样做的考生反而不多。
    书和画要传神必然要耗费心神,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如专精一处,免得得不偿失。
    几案摆放着大小形状不等的纸张,根据书和画侧重不同选择,有人取巧选了扇面,这样时间足够,但也有人选了大幅要在短时间内展示技艺博得高分,一时间殿内纸张抽取展开沙沙声充斥。
    “他会选什么?”
    “听说善于作诗不知书画如何?”
    高台考官们低语,陈盛眯眼含笑只看着薛青,见这少年沉思一刻,抽出一张画纸
    “是作画。”考官们低语,又看陈盛笑,“看来相爷要失望了,这少年不善于作书。”
    陈盛一笑:“都好都好,画作的好更厉害。”相于书,在这短时间内作画更不易,他抬手示意,“我们且等着看。”
    众考官看去,见那少年俯身在纸落笔,神情专注运笔自如。
    而此时在另一边的侧殿,也摆着一张几案,隔着珠帘可见其内坐着的女孩子,一手拂袖一手握笔在纸画出一道浅影。
    大殿内外陷入安静,香炉里青烟袅袅,一旁滴漏计时。
    官衙外却是喧闹无,前两场的字画在展板一字排开正被无数民众赏析。
    “这个画的好看啊。”
    “好什么啊,你以为跟你家年画啊花里胡哨的是好啊。”
    “看这张字”
    “不错,有书圣之遗风啊”
    有看热闹的有看门道的各不相扰各自为乐,猜测着议论着为这些字画打分,假装自己是考官。
    站在人群外的小吏只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些字画便撇撇嘴垂下视线。
    官衙外竖立的旗杆影子随着日光慢慢的转动,官衙的大门打开,几个吏捧着一摞卷轴走出来,人群顿时喧闹。
    “第三场的字画出来了!”
    “这么快!才半个时辰!”
    “画不出来半个时辰够了。”
    随着说笑议论,吏们将卷轴展开悬挂在展板,人群哄哄涌。
    “哇,看,这幅画真好看!”人群发出喊声。“先前的都好看!”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垂着视线的小吏抬起头,看向这边的画,一眼看到悬挂在其的一张山景图,远山寒林,山石嶙峋,秋雾云叠,简单笔墨,栩栩如生,让人恍若站在山巅眺望身在其,人群的喧闹声都远去。
    “真是清绝啊。”
    “这运笔真是精妙。”
    “笔法沧桑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大幅”
    “这是何人?”
    议论声问询声四起,只可惜考生们入场只报号牌画作并没有名字,不过第三场嘛小吏冷冷一笑,这小子还算是有些本事他前几步凝目看着那云雾图,清绝?线条堆叠带着肃杀之气,黑山白雾似乎藏着鬼哭狼嚎果然是这个心思阴暗的小人,连作幅画都暗藏杀气。
    谁会被吓到!小吏不屑拂袖再次垂下视线。
    此时的正殿内考官们也还在回味先前的这幅山景图。
    “此画一出,当为最妙啊。”
    “至少是目前最妙。”
    “陈相爷,你怎么看?”
    众考官看向陈盛,陈盛看着侧殿的方向,道:“可惜了”
    几个考官并没有因为这话而不解,反而都点点头,道:“是啊,可惜了,这幅画展示在人前只能是一个考号。”
    站在侧殿里倾听这边的季重转过头,道:“小姐,你听到了吗?”
    正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的宋婴转头看来,一笑点头。
    季重走过来道:“外边必然都在盛赞小姐的画,小姐这科能拿榜首,可惜不能让大家知道小姐的名字。”
    此科书艺算都是满分,其也分第一第二。
    宋婴将面纱带,道:“季重,话说的太早。”向正殿这边走来,隔着镂花的窗扇,隐隐可见其内或坐或站的考生们,视线落在其一个少年人身,“还有这么多人没有交呢。”
    她的话音落,见那少年举起了手。
    高台的考官们也看到了,坐直了身子:“咿薛青画好了”看着吏们将薛青的画呈来,这也是一张大幅,不是山景花卉,而是人物。
    众考官要看,却听一人咿了声:“那薛青还没离席?”
    画作结束呈交可以离开了,怎么?考官们看去,见薛青又展开了一张纸,在笔架巡视一刻捻起一杆斗笔
    “啊,他还要写字!”
    陈盛坐直了身子,看向场的少年人,拂袖悬腕,手大提笔沾浓墨,重重的落在纸,如虎啸山林云生龙。
    宋婴收回视线转过身道:“走吧,我们去外边等候佳作。”
    官衙的大门再次打开,等候的民众们主动喊着:“让让,让让。”“又有新的来了!”一面涌来。
    站在展板不远处的小吏被挤得有些不耐烦,抬手打个哈欠,再看也没有什么意思,在要转身的时候瞥了一眼,那边展板吏正将一幅画打开悬挂,他的脚步猛地停下日光下似有天仙飞落。
    “是美人图!”
    “是天女散花!”
    “好漂亮啊!”
    “栩栩如生啊!”
    围众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画团花似锦,锦衣飘飘,七八个女子环绕,有嗔有笑有怒有悲喜活灵活现,看衣饰是仙,脚下背后却是人间
    “生动有神!笔锋肆意!”
    “不知道为什么,令人观之喜悦,忍不住跟着笑。”
    看门道的看热闹的各自表达感触。
    小吏也慢慢的走到画前,眯起眼,潇洒不羁,豪放直率,以红尘俗世为仙境而乐他的视线落在号牌,第三场第十八号。
    号牌等同糊名,民众不知,考官不知,但他知道,原来这个才是他果然小人一个,作画判若两人!
    “让让,让让,又一副字!”
    伴着喊声一个吏捧着一卷轴疾步而来,站到了这天女图前。
    “告大家知道,这字与画是同一人所做。”
    竟然分作两幅?先前多数的考生都是画写字融合一张,分作两幅那真是要时间也要水平了这是为高手啊,众人不待吏退开涌前。
    “看他的字!”
    “每一句字的字体都不同!”
    “咿这才真的是书圣之风!”
    “书画双绝!”
    “不不,不止是书画,还有这首词啊!这首词妙啊!”
    先是一人接着多人最后围在展板前的人和声,声入云霄。
    “画鼓声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
    “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好词,好字,小吏在人群被挤得东倒西歪,日光下平淡的面容神情渐渐漠然。
    书画双绝。
    呸,他啐了口,拂袖转身挤出人群向官衙那边而去,门前有官兵把守,小吏头也不抬的将一块令牌拿出晃了晃,两个官兵看到立刻肃立将门打开,看着小吏迈步进去。
    官衙里负责登统的吏们在殿外长棚下坐着说笑,忽的阴影投来,他们不由抬头,一张浓艳漂亮之极的面容出现在视线里,几人不由看呆了。
    “我来领号牌。”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个吏才回过神。
    号牌?考生吗?难道还有没有更换号牌的?不会还没有抽签吧?那可没有参考资格了。
    “我有抽签,只是当时没有领”少年看着他们说道。
    这样啊抽了签又弃考的考生有不少这人是原本打算弃考,现在又后悔了吧,吏们整了整脸色,但谁忍心对这样漂亮的脸出口训斥呢。
    “下不为例啊”一个吏道,翻开册,拿出号牌匣子,“你的名字”
    少年将签号和身份牌子递过来,居高临下声音清亮。
    “秦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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