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陆缜的应允,邓京觉着自己的职责已然完成便欲告辞离开,可就在他起身说明后陆缜却是一笑:“你且稍候片刻,等我把那些讨厌的苍蝇扫除一下再走不迟。”

    说着,也不理会有些疑惑的对方,起身来到厅外,朝守在外头的一名护卫招了下手,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话。这位忙抱拳答应,匆匆而去。

    片刻后,卫诚伯府门之外,几名看似普通讨粥百姓的身边就突然各自多了一人,就在他惊觉情况有些不对时,腰间就是一凉,却是被利器顶了个正着,一个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位兄弟在外喝粥也太委屈自己了,还是跟我去别处喝酒吧。”

    “你要做什么?我……我只是想讨碗粥喝而已……你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没钱给你们。”这位身子一僵,随即又勉强笑了一下,张口便欲叫起来。可他的声音随之又断了,因为那顶在腰间的利刃已经刺穿了几层衣物,再其皮肉上刺出了一道口子来,对方的声音越发的冷了起来:“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就是多一具尸体而已。这里人这么多,可未必查得到是谁下的手!”

    “你……”感觉到对方话里浓重的威胁与杀意,此人终于不敢再有异动,只能乖乖地依着对方的意思转身往偏僻处走去,在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后,便来到了一座小门前。

    又过了一阵,好几名同样神色紧张的男子被人胁迫着来到了这里,几人照面后,各自脸上的惊诧之色是越发浓重了,想不到自己这一伙人居然被人轻易从百姓中找了出来。而就在几人神色紧张地拿眼神稍作交流时,跟前的门户便被打了开来,一条铁塔般的壮汉阴沉着脸看着他们:“你们都进来吧,别耍花样,不然杀你们如捏死只苍蝇那般容易。”

    事到如今,几人不敢不从,只能惴惴不安地进了门,走在这座有些荒凉的小院里,脑子里猜测这里到底是谁家的府邸,难道也是卫诚伯陆家的?

    直到将他们带进一座有些破旧的小厅里,那铁塔般的汉子才嘿嘿冷笑道:“你们的胆子可着实不小,居然就敢在我家都督的府门前放肆这么多天,真当我们锦衣卫的兄弟是吃干饭的不成?就凭你们东厂这点手段,竟还想盯我们锦衣卫的哨,当真是不知死活!”

    本来这几人还想装傻充愣地蒙混一下,可在对方已经把两方的身份都给点破后,到嘴边的话可就说不出来了,只能是有些惶恐地看着面前满是冷笑的一干汉子,涩声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放心,我家都督还看不上你们几条狗命,所以你们死不了。只是不想继续有人在身边聒噪了,你们就先在这里待着吧。要是东厂的人够聪明,过几日自会放你们离去。要不然,嘿嘿……”说着,再不理会他们的反应,便带人大摇大摆地离开,随手就把厅门给锁了起来。

    这一下,被关在里面的这六人顿时就傻了眼了。本来他们还有些小看陆缜及锦衣卫呢,觉着如今的对方早没有了以往的能耐。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对方之前只是引而不发而已,其实一早就把他们几人给掌握了,可笑自己这几日还自鸣得意,不断改换装扮打算长久监视下去呢。

    随后,一人又轻呼一声:“我知道了……”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何今日卫诚伯府上会突然有此反应了,一定是因为之前进他府门的人有些问题,卫诚伯不希望此事被东厂所知。只可惜,这一点情报此时已不可能报上去了,而他们甚至连那人的具体身份都还没查出来呢。

    就在这些东厂眼线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邓京已经被伯爵府的下人给送了出来。这还不算,随后还有两名步履沉稳,眼光犀利的汉子一路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护送着他安然到家中,确认其周围没有可疑之人后,才赶回伯爵府复命。

    而就在这期间,一份手令也从伯爵府里传了出来,被送到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这日午后,一直颇显低调的锦衣卫突然就有人手调动起来,这自然就惊动了与他们只有半街之隔的东厂,很快消息也就报到了王岳跟前。

    “锦衣卫突然有所调动?”听得禀报后,王岳神色顿时就变得凝重起来:“这两日也没见宫里给他们下达什么命令哪,难道是陆缜那里有事吩咐?可要是如此,蒋峰他们也该报个信过来才是。这里头一定有些古怪,赶紧派人盯上去。”

    “厂公放心,小人已经派人跟过去了,只要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一定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结果。”高当忙笑着回话道。

    听到这话王岳颇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好。锦衣卫现在毕竟比咱们东厂要人多势众些,小心些总是不会有错的。虽然我们现在与他们并无什么过节,但难保他们受人指使会与咱们为敌。”

    “小的明白。不过公公深得陛下重用,假以时日我东厂就能重新压制住锦衣卫了,您不必如此担心。”

    “不用担心么?希望如你所言吧。”王岳勉强笑了下,心里却依然有些不安,仿佛感到了有什么危险正在一步步地靠近过来,但又看不到究竟来的是什么。

    他的这一感觉不到天黑就得到了印证,一名下面的百户突然就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厂公,高当头,外头……外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不要如此惊慌失措的,成何体统!”高当在王岳面前自然要有所表现了,当即就把脸一板喝道:“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东厂的人也不会怕的!”

    “是……”这名百户忙应了一声,稍微定了下神,但脸色却依然焦急而难看:“厂公,就在今日下午,我们派出在外的诸多眼线竟都被人给袭击,并被带走了。”

    “什么?”本来还叫手下人不要慌张的高当一听这话,却是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是顺天府还是兵马司的人做的?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敢对我东厂的人下手!”

    “不是这两个衙门,而是……一群身着便装的好手,他们配合默契,武艺也远比我们的人要高得多,又是找准目标有的放矢,我们那些兄弟根本是没有提防哪……”

    “是锦衣卫!”王岳的脸色也已变得铁青,咬着牙说道:“咱家就知道锦衣卫今日突然出动一定有所图谋,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直接冲着我东厂而来!”

    “这……怎么可能?他们竟敢如此大胆!”高当也顿时陷入到了震惊中。对于锦衣卫能拿下东厂手下那些眼线的表现,他是没有任何怀疑的。毕竟东厂在经过十来年的沉寂后早已元气大伤,只靠这一年左右的经营根本不可能重新回到过去的规模。

    但想要做出成绩来,人手又是 必不可少的,所以就只能大肆招揽京城内外之人了。这么一来,泥沙俱下,东厂番子的素质也就可见一斑了。那些被派去外头监视盯梢的多半都是城里的帮会中人或是混混,别说和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好手作战了,就是寻常兵马司的人他们都未必斗得过。

    但叫高当无法接受的是,如今东厂正是起势之时,京城里各大衙门都不敢撄自家锋芒,一向低调的锦衣卫怎么就敢如此肆无忌惮了?而且还有一点,敢下此令的只能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缜,那怎么就不见安排在那里的眼线把消息传回来呢?要知道他为了有所提防可是在卫诚伯府周围安插了六名精干下属哪。

    当高当把这一疑问提出来时,王岳便是冷笑一声:“恐怕早在锦衣卫出动前那几个人就已被陆缜下令拔除了。我们的布置其实一早就在他的注视下。”说这话时,他也只觉着心头一阵发寒,这锦衣卫和陆缜竟比自己想象的更难对付哪。

    “厂公,这却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向陛下禀报此事吧。”高当有些慌了手脚,这些眼线可是东厂掌控一切的关键,一旦被人拿下后果可相当严重哪。

    “不成,这么做会让天子如何看我东厂?”王岳断然摇头否定了这一提议,因为这还会影响到他自己在天子心目中的形象。

    东厂最近如此风光,可在面对锦衣卫的出击时却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不正好说明了他王岳根本没有能力么?而且,锦衣卫这次压根就没有亮明身份,即便他想告也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啊。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手下那些废物被锦衣卫关到了哪里,只要对方直接来个一推四六五他就真连半点说法都没有了。

    这也正是陆缜行事高明的地方了,你东厂不是喜欢来暗的么,我就以暗对暗,直接用手下的本事见真章。如果东厂在吃了亏的情况下居然寻求天子做主,他们多日努力得来的局面就会被彻底毁掉!毕竟天子用东厂是让他们帮自己解决问题,而非制造难题的。

    “陆缜,你当真是好狠的手段!”王岳在心里暗咬着牙,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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