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有那么大的恩怨吗?”风驰电掣之中,两旁景物飞速掠过,晃得燕离眼晕,他不得不大声喊道,“我还拼死救过你的命,难道你都忘了吗!”

    唐桑花全然不听,不断向前飞奔。

    她的身法也全然不似之前表现的那样,脚下似乎时时刻刻升腾什么东西,托着她向前飞驰,使她看起来就好像在低空飞行。

    渐渐竟出了塔干拉山脉,进入一片原始丛林中。

    她以超高的视界闪避着沿途的参天大树,就算是一根藤,也无法绊住她分毫。

    “你也有怕死的时候!”

    等到她终于开口的时候,燕离发现太阳已经下到了山的另一边。

    他忽然发现唐桑花停了下来,然后他被重重按在一棵树上,她的脸离得很近,眼睛里有着伤心和愤怒。

    她凝视着燕离许久,才终于缓缓开口:“不管你为我做过什么,我都已经还给你了。”

    燕离笑道:“那岂不正好?咱们两不相欠,从此形同陌路,也好过兵戎相见,不管怎么说,咱们以前也有过那样的一段关系。”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你欠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唐桑花道。

    燕离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说过。”

    唐桑花道:“现在,我要向你讨回我应得的债。”

    燕离无辜地说道:“难道我欠了你钱?不应该呀,我这个人虽然混账,可是从来也没有欠过别人钱!”

    唐桑花紧紧咬着贝齿,愤怒地说道:“你欠我一条命!”

    燕离叹气道:“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命怎么可能欠,有欠当场就还了。”

    唐桑花握起粉拳,打在燕离的肚子上。

    小小的粉拳,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这一拳直接打到燕离弯下腰干呕,眼睛往上翻,几乎要晕过去。

    “你的痛苦,现在才刚刚开始。”唐桑花冷冷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欠我的债,记起来没有?”

    “你好歹给……个提示……啊……”燕离简直欲哭无泪,不知道这个疯女人在发什么神经。

    唐桑花毫无预兆地出手,燕离闷哼一声,撞断了几棵数人合抱的大树。她身形一闪,抓住飞退的燕离的胸襟,狠狠地往地上一掼。

    燕离“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到了这地步,他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猛然爆发道:“……疯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桑花低下头,冷冷地看着燕离:“那天晚上,你刺了我一剑。”

    燕离立时住口,质问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唐桑花惨笑一声,道:“你拼死救我的时候,我还抱着天真的幻想,以为你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对我的情感。可是那一刻让我知道,你并没有改变,你所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向姬纸鸢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燕离忍不住道。

    唐桑花道:“你跟她是平等的,你不想低她一等。”

    燕离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桑花道:“你心里早就有了dá àn,为什么还要问我。”

    燕离道:“我因为不爱你,所以就要死?”

    唐桑花冷冷道:“我唐不落虽谈不上光明磊落,但至少恩怨分明。”

    燕离道:“那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唐桑花咬牙道:“因为你骗我。”

    燕离道:“我骗你什么?”

    唐桑花带着切齿的仇恨:“那天晚上,是你的意志。”

    燕离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唐桑花道:“你承认了?”

    燕离道:“我承认了。”

    “好,”唐桑花冷冷一笑,“现在你总该死得瞑目了。”

    她说完不等燕离回应,将他拖着往外走。

    林子外是一条湍急的河,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是河的尽头,前方是一个大瀑布,瀑布底下是一个异常幽深的山谷,飞腾直落三千尺的水声传上来,只剩下隐约一点,像是发生在别一个世界。

    瀑布口有一叶舟,绳子系在一棵树上,被湍急的河流不断推送,如同随波逐流的小人物,急遽晃动着,让人怀疑它下一刻就会翻倒。

    唐桑花把燕离拖到河岸边,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遗言?”

    燕离道:“只有一句。”

    唐桑花大方地说道:“你说吧,反正我不会替你完成。”

    燕离道:“有些人我无所谓,有些人我下不了手,所以我不恨你。”

    唐桑花的娇躯一震,无情的美眸中有一瞬间的软化,但是立刻就化作了更坚硬的寒冰:“这就是你的遗言?”

    燕离道:“这就是我的遗言。”

    唐桑花便将他扔到了小舟上,嫣然一笑:“我知道你怕水,怕得要命,也知道你落水之后几乎不能动弹,所以我选了这个地方作为你的埋骨之所。”

    不需要落水,燕离现在就动不了了。

    唐桑花伸手虚握,便出现一柄精致的短刀,她用短刀在绳子上轻轻一划,一根根细丝崩断,绳子发出绷紧的闷响。

    但是绳子断到一半,却又停住了,勉强支撑着小舟。

    “不用着急,最后我们玩一个刺激的游戏,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应该就到了。”唐桑花说着突然打了个响指,系着绳子的那棵树突然烧了起来。

    火焰是金色的,在太阳之下闪耀着傲人的光辉,如同圣火降世。

    金色的火焰从树顶上往下燃烧,如果是普通的火焰,这会整棵树应该都烧起来了;可是这金色的火焰却不,它持续而且缓慢地往下燃烧,然而所过之处,全都化为了白色的灰烬,风一吹就融入空气,什么也没有了。

    火焰开始燃烧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飘过来一阵桃花,它们在河的对岸停住,然后盘旋向上,簇拥一道风采超然的倩影。

    她举着一把伞,桃花铺在她的脚下,使她凌空悬浮,一袭单调却不失庄严的素白长衣,飘荡着出现画面感极强的褶皱,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的同时,又散发出凛冽的威仪,宛如从天而降的九天仙灵,令人禁不住的肃然起敬,不敢再生亵渎之念。

    任何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的美,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都在勾勒着独一无二的韵致,充满了惊人的吸引力。

    任何人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就再也想不到其他。

    连唐桑花这样的女人,都有些嫉妒起来,她微微眯眼,道:“你真是个让人生气的女人,连追男人都要迟到。”

    姬纸鸢扫了一眼小舟和上面的燕离,然后又望向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大树,道:“你想要什么,在朕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可以答应你。”

    唐桑花道:“只要你跟我玩一场追逐时间的游戏。”

    “规则。”姬纸鸢道。

    唐桑花淡淡道:“规则只有两个:第一,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击败我,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半柱香之后,如果还没完成,那么火焰会烧断绳子,燕离就会掉下去。给你做个提醒,他是个旱鸭子,一旦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第二,如果你想耍花招,我会提前烧断绳子。”

    姬纸鸢道:“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跟朕打一场?”

    唐桑花的俏脸上立刻浮起了讥嘲之色:“不,我要送给你最深沉的绝望。”

    突然之间,二人之间的虚空失去了所有颜色,变得灰暗没有光彩,空气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景色。

    姬纸鸢手指微动,两片桃花无声无息没入水中,河水骤然暴起,凝成两道龙牙似的尖锥,刺向唐桑花。

    唐桑花微微一笑,抬手一挥袍袖,便见一大团黑色的蛊蜂激射出去,击碎了河水。

    姬纸鸢手指微一动,桃花从散碎的河水中激射而出,这一刻柔软的花瓣竟化为无坚不摧的飞刃,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唐桑花的咽喉。

    可是唐桑花只用了两根手指,就将它们夹住。

    “能将真名利用到这个地步,你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她笑着轻轻一夹,桃花就化为一缕轻烟消散,“有很多比你强的修行者,都还摸不清楚真名的真正用途,还有很多的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比拼真名的地步。”

    姬纸鸢没有说话,因为佯攻结束,真正的杀招现在才开始。

    无数的桃花突然出现在唐桑花的头顶上,并如雨般落下来,每一瓣都好像一道飞刃,带着无坚不摧的锋芒。暗灰色的虚空,也在这一刻重新注入生机,虚无缥缈的空气变得鲜活多彩,进而凝实,进而膨胀,如同无形的巨人的手掌,猛然合向唐桑花所在的位置,受到挤压的虚空发出不堪负荷的shēn yín。

    存在感的强弱变化,正是《洞灵真经》最显著的标志。

    唐桑花的脸阴沉下来,她对这些足以致命的杀招竟是看也不看,反而还带着一种被轻视的愤怒:“姬天圣,看来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书院的时期。你要知道,我已经完成历练,封印完全解开,你不用全力,休想碰到我的衣角!”

    语罢莲足在地上一跺,金色的火环瞬间撑开,那些花瓣和虚空的异象顷刻间化为乌有。

    姬纸鸢脸色一变,将雨铃霖当成盾牌挡在身前。即便如此,她仍被无形的力量震退,甚至落在地上。

    那火环如昙花般转瞬即逝,可是她身后的百丈森林,刹那间只剩下一地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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