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去了渭水大营,带李孝逸完成了军权的交割和各项事务。【李孝逸不敢耽搁,马上就决定挥师去往洛阳汇合主力大军,前去进剿扬州叛逆。

    薛绍亲自为李孝逸等人把酒壮行。

    “薛驸马……”李孝逸把酒说话,说了一半马上改口,笑道,“对了,在军队里我应该叫你薛少帅!――有你麾下的这些虎狼之士前去助战,老夫这心中稳如泰山。但是少帅也知道,老夫并不擅长行军打仗。临行之时,不知少帅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吩咐不敢当。只有一条小小的建议。”

    “还请薛驸马不吝赐教。”李孝逸很谦逊的拱手拜请。

    薛绍说道:“李敬业麾下的兵马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是为了牟求一夜暴富聚集而来的乌合之众。和这样的军队打仗,务求先声夺人一鼓作气。只要第一仗将他们打了个丢盔弃甲,他们就会信心动摇一轰而散。反之,如果让他们占了一点上风,他们就会越打越疯越来劲,到时会给己军平添麻烦和损失。另外,朝廷这边也会密切关注前方的战况。因此,第一战非常的重要!”

    李孝逸闻言大喜,一板一眼的对薛绍拱手正拜了一记,说道:“老夫多谢少帅耳提面命,到时必然依计而行!”

    “李梁公客气了。”薛绍举杯把酒,“祝李梁公与众将士,早日凯旋!”

    “谢少帅!”众将弁异口同声,大家一起共饮了一杯。

    薛绍又单独对薛楚玉道:“兄弟,此次征讨与以往对突厥作战不同,毕竟是我们大唐的自己人打自己人。所以,能够少杀人就尽量少杀人。另外,扬州那地方你不熟悉,不要独逞英豪。遇事多与魏元忠商议,主帅的将令不可违备。”

    “二哥放心,小弟都记住了!”薛楚玉郑重抱拳。

    薛绍微笑点头,河北一役之后的薛楚玉,显然比以往要成熟稳重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故去,又或许是因为亲历了一番生死后来又娶亲成了家,现在的薛楚玉除了一身英雄气概不输当初,身上更是平添了一股沉稳刚毅的大男人味。

    “好兄弟,我等你归来之后,大醉三日!”薛绍拍他的肩膀,“去吧,早日凯旋!!”

    “小弟拜别二哥!”

    薛楚玉提上方天画戟翻身骑上大宛良驹,大喝一声,“众将士,出发!”

    李孝逸是挂名主帅,薛楚玉才是统兵大将。右卫大营里挑出的一万精锐,跟随薛楚玉奔驰而出,气势非凡。

    薛绍站在点将台上,抱拳相送,直到最后一名出征将士的身影,消失在了辕门处。

    恍惚间,薛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以往,都是自己走在军伍的最前头,走在飘扬的帅旗之下。

    “少帅,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仅剩下的郭安小声提醒道,“昨日少帅已与令兄约好,今日家宴小聚。”

    “哦,对。”薛绍马上醒了神,是有这样一个家庭聚会的约定。到时大哥和三弟一家都会来,还有久时不见的妖儿和库狄氏一家也会来。

    “那走吧,回去。”

    两骑走出渭水大营,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薛绍一时有点不习惯,真想和薛楚玉他们一起前往扬州作战。

    马走得并不快,到了终南山脚下时,薛绍看到稍远处有一单骑正缓慢的向终南山上走去。马上好像是一名形体婀娜的女子,颇为眼熟。

    像是上官婉儿?

    薛绍更加好奇,上官婉儿来这里作甚?

    于是他便拍马加速准备上前想确认一下,不料那一骑也加了速往山上奔去。薛绍索性追赶了一番,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是觉得分外眼熟很像上官婉儿。

    不久后,那一骑在玄云观外停下,女骑士下马之后径直走后了道观后方的云海仙境。

    薛绍不由得更加好奇,便将马匹交由了郭安保管,自己快步跟上那名女骑士走向了云海仙境。

    玄云观的后方,常年云蒸霞蔚,十几步开外就看不清楚人。薛绍刚刚走过张窈窕的墓,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嘤泣之声从云海中传来。

    薛绍不由得微微一怔,放轻脚步走近一看――真是上官婉儿!

    穿着一身胡服男装的上官婉儿。

    此刻,她正站在云海的悬崖边上,双手扶着一颗老松把脸埋在手掌中间,自顾哭泣并没有注意到薛绍的到来。

    薛绍很惊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上官婉儿独自一人躲到了这里来哭泣?……至从上次我离开洛阳,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甚至进了皇宫里也没有见她陪侍在武则天左右。消失了这么久,她去干什么了呢?

    薛绍站立了良久,一直没有冒昧上前,以免撞破了佳人的尴尬。上官婉儿哭得很伤心,开始还只是低低的嘤泣,后来都是放声大哭了。

    薛绍的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紧,如此伤心,该不会舍身跳崖寻短见吧?

    思及此处,薛绍便上前了几步走到了上官婉儿身前三步距离的地方。这时候,上官婉儿都仍旧没有发觉有人到来。

    “婉儿。”薛绍轻唤了一声。

    “啊!!”上官婉儿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恍然一震顿时脚下不稳,一失足就往山崖下面掉落而去。

    薛绍顿觉脑中轰然一响,幸得身手飞快一把将她拉住,瞬间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将她一把拽得飞了起来,直接撞进了自己了怀里。

    紧紧抱住!!

    这突然的变故让上官婉儿如遭雷击,整个人愣住了,通红的一双泪眼瞪得许大,像魔怔了一样死盯着薛绍。

    薛绍可不想抱着她一起跳下去,于是转瞬之间将她拦腰抱起,马上后退了几步。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上官婉儿只感觉脑中瞬间变作一片空白,感觉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可是等她醒神之时,居然就发现自己躺在薛绍的怀里,双臂还死死的缠着他的脖子。

    “松开一点,可以么?”薛绍呲着牙,脖子真的被勒得很疼。人到了危急存亡之刻激发潜能而猛然暴发出来的力量,真不是开玩笑的!

    “啊!……快,快放我下来!”上官婉儿总算是醒了神,慌忙叫道。

    薛绍便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地上。双足挨地的一瞬间,上官婉儿马上转过身去,慌忙抹泪。

    薛绍非但没有急于逼问,反而退后了几步,给她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收拾心情。

    良久过后。

    “多谢薛驸马出手搭救。”上官婉儿转过了身来,不敢正视于他,拱手下拜。

    “是我差点害了你,又谈何搭救?姑娘不埋怨我就好了。”薛绍微然一笑,“你怎会来此?”

    “……”上官婉儿咬了咬牙,沉默以对。

    “如果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薛绍淡然的微笑道,“我正准备回长安。姑娘要一路同行么?”

    “……”上官婉儿仍是沉默,她别过了脸去贝齿咬着红唇,表情显得悲伤又倔强,眼圈隐隐的又在泛红了。

    “玄云观是一座女子道观,我比较熟。姑娘若是不想下山可以入观歇息,我先去打一声招呼。”薛绍轻叹了一声,“打扰了。告辞!”

    “薛驸马,请留步!”上官婉儿的声音当中透出一丝惊悸,好像并不希望薛绍就此离开,她连忙道:“不知可否,请薛驸马和我在此小叙片刻?”

    薛绍微然一笑,“这是我的荣幸。”

    “多谢……”上官婉儿转过了身低下了头,再度抹泪。

    薛绍四下看看,这里也没个石桌石凳之类的东西,最多只有道士们打坐磨得光溜溜了的大石头。于是他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一下来铺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姑娘请坐。”

    上官婉儿转身一看,顿时惊讶,“驸马,你可知你这件衣服有多贵?”

    薛绍笑道,“不就是一件衣服么,无妨,坐下说吧!”

    上官婉儿直摇头,“我知道这件衣服。这是南沼国的国王,进贡给大唐的一种独特的火蚕金丝帛制成的,曾是先帝御用。先帝去世后太后就下令让南沼国停止了进贡,内廷仅剩的一点存货便赐给了太平公主殿下。可以说,现在这件披风是天下独一份,价值连城甚至有价无市!”

    “再贵也只是一件衣服,总没有大活人来得金贵。”薛绍无所谓的笑道,“坐吧,没事!”

    上官婉儿咬了咬牙,仍是犹豫了一下,只好坐下了。

    薛绍见她坐姿有些别扭,不由得好笑,便道:“姑娘可是感觉,座下是一座城池?”

    上官婉儿顿时破啼一笑,脸上又是一红。

    “说吧,什么事?”薛绍保持距离的挨着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上官婉儿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离开洛阳之后,偷偷的去了一趟巴州,刚回来……”

    薛绍顿时心中猛然一弹……巴州?李贤被流放的地方?!

    他顿时站了起来,沉声喝道:“你不要命了!!”

    上官婉儿浑身一颤显然是吃了一惊,别过了脸去连连眨着眼睛,一时无语。

    薛绍马上来了个深呼吸平缓自己的情绪,再度坐了下来,小声道:“你见到他了么?”

    上官婉儿摇头,眼圈又红了。

    “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他……死了!”

    薛绍惶然一惊,斗然想起历史上的李贤,好像确实是在李敬业判乱的这段时间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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