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已经快要过了辰时,薛绍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感觉双臂都有些发麻,他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当下就笑了。

    左抱太平公主,右拥上官婉儿。

    真如千年一梦。

    这时外面传来兄长薛顗的声音,“二郎,二郎!非是为兄不识时务定要叨扰于你。但是,神皇陛下亲自来了,你还是赶紧出门迎接吧!”

    这一下三人同时弹坐而起,三张脸上都是一脸的懵逼。

    “神皇居然来了?!”

    在一片嘻嘻哈哈手忙脚乱的笑闹之中,三人起床更衣洗漱打扮……

    薛绍手脚更快一些,穿上了一身新郎喜服匆忙迎到了正堂。

    不仅仅是武则天来了,她还带来了武承嗣、武三思等等一系列的武家亲王和郡王以及他们的夫人。一大帮子数十人。

    “陛下亲临,微臣失礼!”薛绍连忙上前参拜。

    武则天呵呵直笑,“新郎不早起,倒是朕唐突了。”

    “哪里,哪里。”薛绍呵呵赔笑,又转过来给武承嗣等人见礼。

    当着武则天的面,武承嗣等人也没敢表达出什么不满,规规矩矩的一一回礼。

    待众人叙礼罢后,武则天说道:“承誉,朕已派人去请皇嗣前来赴宴。这金谷园中景色优异,朕早想来此游玩一番。今日恰逢你新婚之喜,朕决定借花献佛在你的宝地举行一场诗酒之会。你意下如何?”

    “好啊,这是臣的荣幸。”薛绍笑道,“臣马上亲自去安排一下。”

    “好,你先忙去。”武则天只是微笑,但眼神之中含义深刻。

    薛绍回到了后间,先和自己的两个兄弟商量了一下如何安排宴席,然后就回到了洞房里。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仍在精心打扮。这样隆重的场合,她们连一根头发丝儿也不想有纷乱。

    “陛下来了,还带来了武承嗣等一大批武家的子侄及夫人。”薛绍对她二人说道,“婉儿,稍后你和陈仙儿等人一起去招待那些命妇。安然,我们二人去陪陛下。”

    二女都应了诺,太平公主好奇道:“母亲今日这阵势有些奇怪。她来便来了,为何还将武承嗣等人一并叫来?”

    薛绍说道:“她还派人去请皇嗣了。”

    “哦?”二女同时惊咦。

    薛绍道:“看这情形,陛下是想借机调和一下我们几家的关系。就在昨天,有两名官员因为私下求见皇嗣被腰斩,皇嗣本人还被投进了丽景门监狱。如果陛下不针对此事做出一个公开的处理交待,李武两派人马势必要轰轰烈烈的闹将起来,就是酿出流挺累的冲突也不奇怪。”

    “有道理。”太平公主说道,“母亲这是在主动的向文武百官明示,她已经释放并赦免了皇嗣。她再让皇嗣与武家子侄在我们的地盘上一同饮宴,这至少表面看来是一团和气,化了干戈为玉帛。两派人马的领袖尚且如此,手下的人也就不好再怂恿滋事了。”

    上官婉儿接道:“昨天,武承嗣等人都是没有来的,他们也不该来,因为武三思曾经数度为难于我。今天他们却陪了神皇一同前来,显然不是为了喝什么喜酒。我总感觉他们是打着神皇的幌子,来寻求某种庇护。”

    薛绍和太平公主同时眼睛一亮,“言之有理!”

    上官婉儿再道:“武承嗣和武三思等人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觉悟,就算有,他们也拉不下那个脸皮主动来向我们示弱求和。我觉得这是神皇在有意指使她的侄儿们,向薛氏力量妥协。其实现在,李武两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几乎是势均力敌。掌握了兵权的薛氏力量就成为了主导胜负的关键。神皇固然不希望武家子侄们真正去掌握兵权,否则她就不会把武攸归等人从皇宫御林军当中剔除。但是神皇更加不愿意看到,她的这一班子侄们被兵变、被铲除。于是,调和武家子侄与皇嗣、与薛氏力量之间的矛盾,就成了神皇的当务之急。”

    薛绍点头赞许,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在,庐陵王即将回归的时候。”

    “对!”太平公主说道,“庐陵王回归之后将被立为太子,这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那时武承嗣多年来的幻想就将破灭,他们这一群武家子侄未来的处境,也将变得叵测和艰难。我娘现在,是在努力的为武承嗣等人争取一条活路了。而这条活路,她更多的指望于你。”

    薛绍冷笑,“眼下,不会又将玄云子的婚事旧事重提吧?”

    二女同时一愣,齐声道:“还真的是有这种可能!”

    “免谈。”薛绍冷冷道,“薛某人脾气再好,也不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要我暂时不寻武承嗣等人的晦气,这可以,前提是他们不再招惹到我。但要重提婚事,那就去他姥姥的算了!”

    上官婉儿只能愕然,这种事情她不好随意插嘴。

    “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何况君无戏言。”太平公主则是轻叹了一声,“如果我娘当真提起,连我都会看不过去了。”

    “先这样吧!”薛绍说道,“武承嗣等人现在,绝对还不知道庐陵王即将回归之事。既然我们领会了陛下的意图,那就先顺着她的意思,笑脸相迎的和武承嗣等人吃一餐饭喝一顿酒。余下之事,全都以后再说!”

    “行!”

    稍后薛绍和太平公主去了主客厅,陪武则天与武承嗣等人用宴。上官婉儿则是去了偏厅,招待武承嗣等人的夫人。

    不久后皇嗣李旦也来了,参见了武则天之后便少言寡语,只是应酬于杯盏。

    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主动抱着“一团和气”,所以宴会的气氛还算融洽。武承嗣和武三思也挺主动的多次来向薛绍、太平公主和皇嗣李旦敬酒,言语之间大有不打不相识的“握手言和”之意。

    薛绍只是应付,对方怎么来自己就怎么回,这倒是不难。

    宴会过半时,武则天突然将薛绍和武承嗣一同叫到了身边,先叫二人对饮了一杯酒,再道:“薛绍,武承嗣,朕突然有一个想法。”

    “陛下请讲。”

    武则天笑容可掬的道:“薛绍,你的长子麟玉多大了?”

    薛绍答说,虚岁十二。

    “武承嗣,你的长女也快十岁了吧?”武则天问道。

    武承嗣称是。

    薛绍心里一紧,什么鬼,想结娃娃亲吗?!

    武则天说道:“朕有意,让薛麟玉与魏王的长女许下婚约,待其成年之后再举行婚礼。你二位,意下如何?”

    武承嗣几乎是不假思索,马上答道:“陛下金口已开,侄臣必当拥护。侄臣,也很乐意与薛公结为儿女亲家。从此以往,同享富贵共襄患难。”

    武则天转头看向薛绍,“承誉,你的意思呢?”

    薛绍对于武则天这一招还真是有点猝不及防。他不过寻思了片刻,却发觉满场都变得静悄悄的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表态。

    太平公主的脸上是一片惊愕之色,连她也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会突然玩这一手。相比于薛绍与玄云子的婚姻,嫡长子薛麟玉的婚事显然更加重要,也更加富有政治含义。

    眼下,薛绍真是进退维谷了。

    如果答应婚约,自己就将被绑到武承嗣这条贼船之上;如果不答应,无疑又是当众忤逆女皇,并有决裂之风险。

    “承誉,表个态吧?”武则天口气倒是轻松。

    这时太平公主离席急忙走上了前来,说道:“神皇,麟玉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谈婚论嫁是否太早了一些?”

    武则天道:“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又没说让他们马上成亲,待其成年之后再举行婚礼,也是不迟。休说麟玉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这世上指腹为婚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你又何须多疑?”

    太平公主焦急的眨巴着眼睛,看向薛绍。

    薛绍一脸沉寂之色,淡然道:“陛下,臣答应。”

    此言一出,满堂惊哗!

    武则天则是笑了,“好。趁着今日良辰美景,朕居中做证,你们两家就此定下儿女婚约。待其成年之后,再择吉日举行婚礼。”

    “臣谢陛下!”

    薛绍与武承嗣等人一同谢恩。

    武承嗣眉飞色舞,欣喜异常。

    薛绍平静如水,脸上只有“职业”的微笑。

    在武则天的亲自监督之下,两人签下了白纸黑字的婚约。

    太平公主已经无语,坐到一旁喝闷酒去了。薛绍仍像个没事人一样,耐心的招待着女皇与武承嗣等人,直到他们“尽兴而归”。

    这时,已是傍晚了。

    太平公主已经快要喝醉了,她母亲的车驾才刚刚走出金谷园,她就扑到了薛绍的面前揪住他的衣襟,“你为何要答应?为何要答应?为何要答应?!”

    连问了三声,一声比一声严厉,也一声比一声绝望。

    “等你醒酒冷静之后,再来跟我说话。”薛绍平静得异常,“琳琅,送公主下去休息!”

    “不!我就要你现在跟我说清楚……”太平公主不依不挠。

    “下去!!”

    薛绍低喝一声,太平公主茫然一怔住了嘴,琳琅连忙将她请了下去。

    远远的,薛绍听到了太平公主的哭声。

    他轻叹了一声,心说等她酒醒之后再去劝她好了。虽说这些年来她已经十分成熟和理智,但慈母之心也是日渐深重。武承嗣的女儿长得怎么样、是个什么德性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承嗣本身是一座将要沉没的破船,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想把自己的儿子搭进去,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怎么就没想到,婚礼必须要等到薛麟玉成年才会举行呢?

    武承嗣不妨先想个法子,活到那一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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