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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往前,四周黑暗茫茫。

    即便施展神识,也难以及远。好像是穿行在浓重的夜色里,挣不脱、撕不开那光阴的尘埃,唯有继续跋涉,任凭孤独的灵魂在寂寞深处徘徊。

    而当迷途的那一刻,低头看去,才会发现路途的方向,在蹒跚的两脚之间缓缓延伸。

    路,就在脚下。

    不知许久,一缕晨曦透过层层黑暗乍然泄下。浑如混沌初开,光明普降。

    有人再次两手高举,匍匐着跪下。他好像是在敬畏着莫测的神灵,膜拜着造物的恩赐,并以无上的虔诚,去沐浴着阴阳轮回的煌煌天威!

    无咎只管背着双手默默随行,原本跳脱的心境忽而多了几分异样的宁静。如风过古潭,虽涟漪不惊,却秋寒入水,看光阴渐渐跌入沉寂。

    元灵的举止,看起来有些迂腐可笑。而此时的他,又是那么的实实在在。不管他是谁,他只是万千卑微生灵的其中之一。正如此时的你,正如此时的我。而你我或许早已看透了红尘的纷扰,厌弃了尔虞我诈的争斗,恐惧了生死无常的胆战心惊,只想着独善其身而逍遥度外,他却欣欣然而真诚如旧,惶惶然秉持如初!

    晨曦过后,天光明亮。而远近四周,还是看不见一块石头。只有脚下的路在虚幻中延伸,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呈现出来。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元灵照旧伏地跪拜,而脚下却轻快许多,他的心思好像还游离于天地之外,根本不理会身后的无咎。

    无咎默默跟随。

    有风,穿过虚无而来。初始熙和,清爽,渐渐劲烈,迅猛,并带着洪荒原始的骚动,在天地间尽情撒野。

    继而雷声隐隐,云光开合。

    有雨,趟过亘古的岁月飘洒而下。初始淅沥,再又摇曳飘荡,像是沉寂已久的心怀,在刹那间霍然敞开。

    纵然风骤雨急,令人心旌摇摇,而穿行其间,却又片尘不沾。

    片刻之后,风消雨霁。

    一轮彩虹缓缓升起,天地顿然多姿多彩。

    元灵又一次跪拜在地,虔诚一如既往。当他爬起来的时候,痴痴的神情中竟带着微微的笑意。

    无咎脚步舒缓,眼光闪动。行走在这景色的变迁中,一度沉敛的心境也仿佛随之悠悠然然。

    彩虹穹隆,大地浮现。

    其间有山川纵横,有苍茫万里,有葱郁如染,有喧嚣春意,有寂寞霜天。

    随着元灵跪拜起身,乾坤日月随之不同。

    一道道光芒从天而降,旋即幻化出形形色色的人影。各种熟悉的、陌生的鸟兽,随之一一出现。天地之间,生机盎然。继而有人飞翔,有人坠落。有了弱肉强食,便也有了生死的抉择。原本祥和的大地,渐渐失去了曾有的宁和,却就此多了血腥的贪欲,多了红尘的纠葛!

    当元灵第六次跪拜,那天边的彩虹业已消失不见。

    而纷纷扰扰的尘世间,依然狼藉遍地。欲望横流之中,几多挣扎,几许沉浮,几般取舍,又几次生死轮回!

    元灵继续跪拜,而无咎则是接着抬眼观望。

    大地已被黑色的血水所浸透,山河已然凋零不再。而人也好,兽也罢,却愈发的疯狂,更加的穷凶极恶而肆无忌惮。不知觉间,明媚的天空失去了色彩,便是妖娆的季节,也渐渐布满了阴霾。

    那一切好像远在天边,事不关己,却又伸手可及,令人触目惊心!

    当元灵第七次从跪拜中站起身来,天地四方在微微颤抖。他却浑然不觉,前行的脚步匆匆如故。

    乌云翻涌,电闪雷鸣。浑如天被捅个窟窿,瞬间狂风骤雨般肆虐不休。再又地动山摇,狂啸的洪水横扫八方。乡野、村舍、城镇、良田一一被毁,便是曾经风景如画的灵山大川也尽遭吞噬。还有数不胜数的生灵在惊涛骇浪中挣扎、苦嚎,却又相继在劫难中湮灭殆尽……

    无咎停下脚步,满目愕然。

    那是幻象,还是曾经真实的过往?或者预示,预示着来日劫难的征兆?

    许是多心了,身为凡人又何必忧天呢!倘若幻象成真,又将怎样?天地崩毁,万物尽灭,没谁可以侥幸,没谁可以逃脱!

    而那令人胆战心惊、且又绝望的景象,是天灾,还是人祸……

    元灵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跪拜之后继续往前。

    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显得有些焦急,便是曾经轻快的脚步,也慢慢沉重踉跄。

    此时,黑暗降临。俨然天地断绝,混沌降临。无边的阴寒,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

    无咎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坠入死寂的深渊而无从自拔,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虽已回过神来,却犹然绝望难禁。他长长暗吁了下,急忙奔着元灵追去。而没过多久,竟不见了对方的背影,唯余黑暗茫茫,虚无莫测!

    他又是一阵恐慌,很想就此止步,却因前车之鉴,急忙低头紧紧盯着脚下。

    落脚沉稳处,迷失的途径再又重现延伸。

    没路的时候,无须四处寻觅,只须低下头,仅此而已……

    突然之间,一束淡淡的光芒从天而降,白色朦胧中透着虚无的飘渺,浑如天地开启了一道门隙。而一度不见的石阵,再次出现。那一块块厚重的黑石,竟环绕出一大片空地。正中则是摆放着一块方形的黑石,四、五丈长宽,三尺余厚。一块残缺的圆石,叠加其上,恰好为光芒所笼罩,诡异的情景中透着静穆的森然,使人望而却步,又禁不住心生神往!

    元灵早到了一步,独自软软瘫坐在石台下。

    无咎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慢慢往前走去。

    这便是古祭台中的通天祭台?穿过台上的那束光芒,是否便能抵达下一地界的龙氐川……

    “我修行一生,偏执于内,却忽略了境界之外。须知,道生于无,而丧于形;慧明于心,而执于迷、没于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

    一路走来,匆匆忙忙的元灵甚少出声。而此时的他,突然放声大笑,且笑得颇为舒畅,却又透着几分异样的沧桑。

    无咎走到近前,侧身端详。

    那老者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竟显得极为的虚弱,冲着手中的玉简欣慰自语:“穷极一生,稍有心得,就此远去,无怨无悔也!”

    无咎听不明白,无心计较,转而踱步,便想动身赶路。接下来尚有三重地界亟待穿越,倒不宜多做耽搁。

    而元灵接着又道:“多亏了师弟的点醒,这才达成所愿。且收下我的一番心意……”

    无咎回过头来,诧异不解。

    只见元灵兀自坐在地上,竟递过来一枚玉简,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如释重负般的笑容,缓缓分说道:“此乃仙道手札,为我一生修炼所得……”他话语真诚,眼光期待,却像是在嘱托后事,整个人竟然透着一种莫名的萧瑟,或释然。

    无咎愕然不已,咧了咧嘴,急忙后退两步,连连摇头道:“师兄太客气了,我才不要呢!”

    若是神通法门,他或许有些好奇,而所谓的感悟心得,他素来毫无兴趣。而这老头也是莫名其妙,竟然干起了传授道法的勾当!

    元灵似乎有些失落,却依然伸着手央求道:“此乃我两百年心血所在,就此而殁,未免可惜,何妨借着师弟之手传承下去,以便让后人少些曲折,多些坦途……”

    你自己不能找人传承下去,又何故赖上我呢!

    无咎不为所动,抬起一只脚踏上石台就要离去,却听身后“啪嗒”一声,他不由得回过头去,旋即瞠目不已。

    元灵的手臂缓缓回落,而所持的玉简却掉在地上。与此同时,他周身上下忽而散发出一阵幽冷的气机,接着胡须摆动,衣袍微微膨胀,随即又迅即干瘪下去。尤其他的脸色,泛着青灰,原本闪烁的双眸,也渐渐黯淡无光。其颓废败落的模样,分明就是生机涣散、油尽灯枯之兆!

    无咎心头一跳,急忙返身蹲下,愕然道:“无病无灾……这是何故……”他见那老者的眼神落在地上,只得伸手捡起玉简,对方微微颔首,无力说道:“我原本尚能多活两年,却在苍龙谷中损耗太多,再又动用心神参悟,难免伤及寿元根本……如今大限已至,只能就此了结,呵呵……老弟说得好,度己度人……”

    记得灵霞山的云圣子便是耗尽了寿元而坠入轮回,没想到如今又遇到一位。也难怪在龙心泽的时候,这老者便举止怪异!

    无咎忙道:“且吞服丹药静养几日,或有转机呢……”

    元灵微微摇头:“天不假年,又何来转机?纵有丹药之力,也不过苟延残喘片刻罢了……”他缓了口气,喘息道:“时辰已然不多,还望道友送我一程!”

    如何相送?

    无咎才要应声询问,又不禁一怔。

    元灵的双眸愈发浑浊黯淡,却好像看透了一切,他又缓了一缓,善解人意道:“我虽看不出道友的修为,而道友所修功法绝非古剑山一脉……相遇有缘,且将我焚化成灰……”

    如此相送?

    这老者果然在嘱托后事,却是叫人将他烧成灰。而他倒是慧眼明辨,早已看出我的底细。

    无咎猛然站起,惊奇道:“莫说你依然健在,纵有意外,也该留下遗骸,以表明你来过一遭……”

    记得云圣子临终的时候都想着入土为冢,而眼前的这位老者却是迥然有异。

    元灵的脸色忽而闪过一丝红润,淡然说道:“你我来自虚无,归于虚无,这有无之间,便是仙道人生;寂落刹那,便是天地轮回。既然风过无痕,又何必在意身后的花开花落……”

    无咎听着糊涂,一时不知所措。

    而元灵说到此处,忽而抬头看向石台之上的那束光芒,双眸中星光尚未闪烁,便寂然而逝,随即往前伏地倒下,跪拜如旧,虔诚依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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