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间便到了方彦该启程回国的8月初。尽管方彦心中颇为不舍,但他却也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缠绵伤感之意;这种富丽奢靡的安逸生活并不是穿越后的他所向往的,更何况此番不过是暂时相别、等到西尔维娅长大后他还会再临意大利的。在对美眸泛红的少女温言安慰了一阵之后,方彦便洒落一笑,径直登上了北上德国的列车;伴随着蒸汽机头的长长嘶鸣,这辆火车也由慢至快的远离了米兰城,消失在了阿尔卑斯山麓那星罗棋布的青翠丘陵。

    晨风扑面,青山霍霍倒掠,怀抱小行李箱的方彦静静坐在靠窗的舒适沙发上,脑中的思绪已经转到了与监狱里的希特勒会面的相关事情。凭借着鲁道夫的资产和影响所为自己带来的便宜身份,他想进入监狱探望这名未来的元首不会有什么阻拦,然而关键之处却在于,如何让希特勒对自己产生出源自本心的信任和安心。方彦清楚的明白,即便是自己已经在各个方面都做了未雨绸缪的布局,但左右德国中枢的决策,仍旧是改变这个国家命运的关键性一环——而在这一问题上,这没有什么能比直接影响于统御皇机的元首来得更加有效了!

    “希特勒是一个极富政治主张的野心家,单纯在财富上的援助虽然能让他感恩在心,但估计也难以被他视作真正值得信赖的同道志士。”车厢中的方彦默默思忖道。自己在希特勒身上进行的投资绝非是只为了扩大家族的产业势力,这便使得他至少要在后者心目中得到如希姆莱、戈培尔一般的看重;但现在既有家庭又有事业的自己,又显然不能像被海军扫地出门的金发恶魔那样抛家舍业的跟元首走,通过在国社党内熬资历的做法便也是不可能选择的上进之策。不过,方彦却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独有优势。作为永载史册的一代枭雄,希特勒的政治理念早已被被后世的那些历史学家们研究得极为透彻了;对此了如指掌的方彦,也正准备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与希特勒完全志同道合的人物,以期在被后者引为知己的过程中、获得他对自己的较旁人截然不同的强烈欣赏和认同。

    尽管方彦对希特勒的那套极端种族主义学说没有丝毫的好感,但为了今后自己家族和德意志国运的发展,他便也决定暂时牺牲自己的底线与节操了。身为穿越者的方彦深刻的明白:希特勒,亦或是说他所代表的强烈反犹的种族复仇思潮,是在《凡尔赛和约》墨迹未干之际、就已经在德国种下的必然会生根发芽的因果;即便是自己现在动用手中的力量、通过暗杀的方式除去这个集天才和恶魔于一身的“希特勒”,德国这片已经嬗变的土壤上还会孕育出一个新的“希德勒”,并取代前者的位置和作用。因此,方彦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将以国社党为代表的这一股极右翼势力扼杀消失在德国的政治舞台上,而是选择了顺应、并伺机改变它的更为温和的道路。此外,希特勒在1940年前所表现出的惊人文韬武略、以及在国际舞台上纵横捭阖的洞察力,亦是德国历史上所仅见,这番功勋足以令任何一个经历了此番过程的德国民众像被自动催眠一样如痴如醉。如果方彦此时真的干掉了这名人物,今后便也再难以找出一个能与他比肩的枭雄领袖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车程里,方彦便在脑中回忆有关于希特勒政治理念的尘封记忆,并用足以直击对方内心的语言进行有机的组织搭建。所幸的是,前世的他就在这一领域积累了相当丰厚的知识,现在运用起来也是没有遇到什么不可克服的障碍。当头顶的骄阳越过中天之时,方彦已经组织起了一套思维严密的种族主义理念,准备在希特勒面前兜售。此刻的他已经对即将到来的会面充满了信心:凭借着自己这番与希特勒浑无二致的思维理念,以及大额的马克资助,方彦不相信自己还搞不定一个处于人生低潮的奥地利下士!

    下午3时许,列车整点抵达慕尼黑火车站。在意大利生活了两个月的方彦重新回到德语世界,一时间竟有些许不适应的感觉。他先在一间旅店内订下了房间,而后将自己的些许行李寄存在柜台:毕竟希特勒那滔滔不绝的演讲口才实在是令人动容,没有两三个小时根本不会结束自己的第一轮发言,而此番方彦还准备和他展开深入的理论探讨,今天晚上是铁定赶不上返回汉堡的火车了!

    “去兰德斯堡旧炮台监狱。”安置好行装的方彦拦下了一辆经过旅店门口的出租汽车,淡淡开口道。他在脑中最后梳理了一番自己将要向希特勒兜售的话语,眼眸中已经隐隐有几分期待之情流露了出来。

    墙壁冰冷,铁门森然。下午灿烂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照入,为这间莫约30平方米的监狱居所带来了几分温暖之感。然而与囚室的风格迥然两异的是,这间原本是8人合住的居所,此刻只摆放了一张干净整洁的单人卧床;更为甚者,这间囚室竟还被各种家具给分成了书房、卧室、会客厅等三个职能明显不同的区域,放眼看去,仿佛这根本不是监牢,而是某处高档旅店的上等客房。

    一名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坐在一张放有几本书册的方桌之后口述着什么言语;他时而停顿凝滞,时而语速如风,其目光当中有精芒不断闪过,似是在恣意宣泄自己的理念思路。而在他跟前,方脸浓眉的高大青年正随着他的言语、而在手中文件夹里的纸张上快速记录下他的口述。微风吹过,纸页翻舞,青年目光略微瞟去,只见之前的一百多张白纸上都已经写满了自己略带潦草的记录。

    “……热情燃起了烈火,烈火炼出了宝剑,我已决心为德国的西格弗里德恢复自由,并且为日耳曼民族恢复生命……我党二十五条纲领的成效,就已充分证明了我们在那时的见解是正确的。”

    削瘦男子慢慢开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是以他的语言造诣,能够想出这番话语已经让他自己很是满意。看着面前正在快速记录的方脸青年,他略带喜悦的再度说道:“赫斯,这本书的上卷就到此结束吧。等到明天,我再把二十五条纲领这一极富指导性意义的国家社会主义行动准则,在下卷中加以详细的说明。”

    被称为赫斯的方脸青年点了点头,神色间满是对眼前这名削瘦男子的敬佩与尊崇。自从两年前他在一次集会上听了对方的演说后,赫斯便觉得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圣光洗礼,并决意要追随在对方身边效犬马之劳。此刻,即便是身处囹圄牢笼,赫斯也没有丝毫的怨艾;在他心目中,能时刻陪伴在领袖身边并聆听其教导,就已经是他这个国家社会主义信徒最幸福的事情了。

    “好的阿道夫,我就先回去整理今天的这一段文字。”赫斯起身向削瘦男子行了一礼,言语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崇敬与谦恭。他收好了手中的文件夹,准备呼唤狱卒来为他开门;然而片刻之后,赫斯的眉头却忽然微微一皱,因为他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正快速从走廊上朝自己这边走来。

    莫约十个呼吸间,一名身材魁梧的狱卒已经出现在了这处监牢的门前。他的神情中丝毫没有身为看守者的跋扈和傲慢,反而是对铁牢中的那名削瘦男子流露出了如赫斯一般的尊敬崇拜之意;狱卒顿了一顿,而后恭声说道:“希特勒先生,外面有一位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自称是途径慕尼黑的汉堡布罗姆-福斯造船厂的家族成员,想要来拜会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间与他会面?”

    听得狱卒的话语,那削瘦男子不禁为之一怔。虽然他进入这座监狱服刑已经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期间也有不少人因为自己在啤酒馆政变中的“义举”而慕名来狱中探望过自己,然而那场政变毕竟已是去年的事情,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各方聚焦已远不如庭审之时的那般强烈。而随着笼罩全德的恶性通货膨胀被遏制、以及道威斯计划启动所带来的德国经济复苏,当初自己在国民处于经济崩溃边缘所发动的那场救亡图存的政变,如今已经变得和当下的形势格格不入——这也更加使得他失去了大多数国民的青睐。由于这些缘故,近期前来探望他的人已经非常稀少了,削瘦男子记得自己的上一次会客还要追溯到一个多月前,而在此之后,他一直都在这座监狱里,安静的将他的政治理念凝聚成一本可流传于世的书册。

    “去请那位少年进来吧。我这里也好久都没有客人了。”那削瘦男子,也就是阿道夫·希特勒,在沉吟片刻之后轻声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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