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乾清宫内,曾皇后看着一身甲胄的侯玄演,忧心忡忡地说道:“国公不辞辛劳,要去前线,本宫是十分钦佩的。但是先皇刚刚驾崩不久,越国公要是走了,就怕有歹人要害我们啊。”
    陈妃在一旁不住地点头,隆武帝酷爱读书,对女色不是很上心。他的一后一妃,也都是长得端正清秀,甚至算不上美女。远远看去现在的情形,倒像是一个即将出远门的年轻人,再跟两个姐姐道别。
    侯玄演知道隆武帝被害,给她们留下了心理阴影,好言宽慰道:“两位殿下放心,我已经吩咐潜象营统领赵元华,驻守皇宫。殿下有事,随时让王公公去找他,潜象营有权调动所有侍卫,跟我在是一样的。”
    曾皇后受隆武帝的影响,也知道国事为重,她一个妇人是不会干政的。倒是陈妃神色一振,问道:“就是福州那个捉了郑芝龙的将军么?”
    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
    曾皇后和陈妃一齐长舒了口气,心里的担忧去了一半。福州行宫那一战,给她们一家包括隆武帝在内,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即使有了后来钱塘江殿前杀人,隆武帝也没有改变对侯玄演的信任。当时除了侯玄演,无疑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带着郑芝龙前来解救众人的赵元华最为露脸。
    走出了乾清宫,来到文渊阁,三个大学士都已经等候多时。
    不管私底下有什么想法,此时对于金陵大明正统来说,都是危急时刻。刘中藻、路振飞、张煌言也是全力支持侯玄演的。
    刘中藻站起身,问道:“国公已经和殿下告别了?”
    侯玄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转头说道:“我走之后,江南就交给诸位了。我们现在手里养着近五十万兵马,钱粮耗费惊人。凭的不过是江南商税,以及湖广的富足,我本来准备用这段时间,在金陵亲自主持,但是无奈天有不测风云。巴蜀之地要是丢了,进可攻退可守,满清随时可以利用我们内地空虚的时候,出蜀入侵。到时候几十万兵马就会被彻底牵制在南方,北伐遥遥无期。
    望三位大人,以汉家社稷为重,替我守住这些时日。江南的事,就拜托各位了。”
    路振飞神色复杂,咂摸了下嘴,说道:“国公,重庆府陷落,张献忠余部为了给他报仇,不遗余力地进攻成都。国公曾经和张献忠有过盟约,是不是可以约束他的残部,以民族大义为重,先驱除清兵呢。”
    侯玄演苦笑一声,当初他冒天下之大不韪,联络巴蜀张献忠,被满朝文武骂的狗血淋头。黄道周甚至带兵出闽,趁着自己和清兵在荆襄僵持的时候,要来讨伐自己。如今倒要自己去劝人家的残部,真当那群流贼出身的大西军好欺负么?孙可望、李定国、刘文忠、艾能奇哪一个是善茬?
    “若是张献忠还在,他能约束手下的悍将,现在他被人杀了,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命令地动那些人了。”
    张煌言眉头紧锁,插话道:“越国公这次入川,不但要打鳌拜,还要打吴三桂,还要打张宗藩,还要打大西军。手中只有三五万人马,都是绍兴宁波两府久的浙兵。浙兵久战湖广,少来江南,离家日远,恐怕已经起了厌战之心。两广之地不如暂时停战,让夏完淳带兵助战,他有十三万人马,兵强马壮,再者川中山路崎岖,浙兵恐怕行军都成问题,湘兵入川也远比浙兵能战。”
    侯玄演一听,大有道理,只是如此一来,就要放任永历、绍武两个叛军政权继续存活,对金陵政权的威严是个极大的损害。权衡再三,侯玄演还是决定,以川蜀为重。
    两广的兵马本来就在自相残杀,永历、绍武两个政权之间,为了争夺广东,打的不可开交。匆促之间,也不可能聚力北上,威胁远远小于吴三桂。
    想到这里,侯玄演不禁多看了张煌言一眼,西湖三杰名不虚传,能够和岳飞、于谦相提并论,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好,我到荆襄汇合湘兵入川,两广就交给你们了,只要防住即可。”
    张煌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危难时节,最容易让人团结起来。平时或许还会有些小心思,此刻为了南京正统,文渊阁内这四个人,难得一条心。
    金陵城门缓缓打开,休息了一个月的侯玄演,再次带着亲兵,奔赴战场。
    三天后,福州府,平国公郑芝龙府邸。
    内堂略有些拥挤,尽管将侍女小厮统统屏退,但是郑氏门下所有的大将,都聚集在此。
    郑氏兄弟也齐聚一堂,下面就是一群小辈,郑芝龙的从子郑彩一脸兴奋,说道:“丁魁楚那个草包,难得这么威风,竟然在广东拥立新君。据说夏完淳已经退兵,吴三桂在四川,搞得侯玄演焦头烂额。我们不如趁此机会,联合丁魁楚,拿下江西,进取浙江啊。”
    郑鸿逵摇了摇头,笑道:“这真是小儿之见,真这样干了,咱们就是一群蠢货。”
    郑彩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他只是从子,不敢跟郑鸿逵顶嘴,讪讪地笑道:“叔父有什么高见?”
    “依我看,我们应该拥立鲁王,这样朝廷又成了咱们郑家的了。”
    堂里的武将纷纷附和,他们早就尝到了拥立新君的甜头,这次机会又来了,自然不肯放过。
    “三爷说的对!”
    “不愧是三爷,见识就是高。”
    “扶鲁王监国吧,反正他以前也干过。”
    ......
    郑芝龙抿了口茶,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给我们招灾惹祸,我们守着福建东南,做的是海上的一本万利的买卖。每天舒舒服服往府中这么一坐,金子啊银啊自己长了腿似的往我口袋里跑。我为什么要去冒险?再说了,以后不管谁得了势,海上还不是得依靠我郑芝龙,福建世世代代都是咱们的。”
    武将们不以为然,我们是海盗啊,不抢那不是不敬业么。郑大哥当官当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郑鸿逵性子急,红着脸问道:“大哥,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就在福建什么都不做?”
    “做啊,怎么不做。嘿嘿,侯玄演不是到处打仗焦头烂额么,老子就帮他一把,我们去打广东。丁楚奎草包一个,打他可比打侯玄演简单多了,广东到手之后经营几年,南洋可就彻底是咱们的了!”
    众将一听,感觉到大有道理。他们都是一群海盗出身,讲究的是一出手就见到利润。真让他们北上争天下,他们也没有那个耐心。郑芝龙的意思,正和他们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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