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惊讶于孙延的转变,也就不敢再小看他,当即便拿起色盅上下摇动起来。

    “啪!”

    色盅落下,女子手还按在盖子上,似乎正等着孙延猜过就揭盖验证。而孙延的神念却看得清楚,女子落盅的时候使得是巧劲,声音多半是用手掌拍出来的。她的盅里,此刻有一枚色子是斜架在另一枚上,又被第三枚轻微搭着的,只等孙延猜完,她便能利用盖子的揭开方向,来改变这个点数。

    “4、4、5、5、3、1,共22点。”孙延毫不停顿地答道。

    女子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冷笑,当即揭盖,那枚色子同时被她推落。

    “什么!”

    不只是摇色女子,所有观战之人,除了周洁,全都或在口里或于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惊叹。就连八组站位第一的那名少女,也是第一次把目光凝聚在孙延身上。

    “这不可能……”女子惊慌失神。第一她猜不透孙延是怎样改变那枚色子的,要知道,它无论从哪个方向掉落,也不可能出来个1啊。

    二来,她想不通,孙延既然有这种本事,为什么开始要用那种无赖的方式呢?

    “该我了。”孙延面无表情,手提色盅落下,只一响,他便轻轻把盅推到桌子中间,“猜好了你自己打开看吧。”

    女子苦笑。六枚色子落下,只有一声,让她怎么猜?蒙吗?此刻她哪里还不明白,孙延是今天所有上场之人中赌术最厉害的那个,恐怕就连刚刚那老头也不是他的对手,自己竟然会蠢到要和他去赌斩手。

    关键是现在怎么办?把手送去面前让人家摸吗?那样恐怕以后没人会瞧得起她了。

    这女子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当下咬牙道:“我输了,手赔给你,你想摸自己带回去慢慢摸吧。”

    “等一下,”眼见女子要离开,孙延喊住她道:“你还没猜呢,怎么走了?”

    周洁这时远远地看着,暗自叹息,孙延心太软了。可随即她又不禁自问,自己希望他心硬吗?

    “我手都给你了,为何还要羞辱我?”女子这时内心初起波澜,怨恨地望着孙延。

    “起码猜过再走吧?”孙延平静地说道。

    八组女子怜惜自己的姐妹,此刻看向孙延的目光中都要喷出火来了。

    “哈哈哈……”女子惨笑,“好!我猜!4、4、5、5、3、1,你满意了?”

    孙延默默地伸出手臂,揭开色盅——4、4、5、5、3、1。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要说用白居易《琵琶行》里的这几句诗来形容当时的情景,那是再贴切不过了。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正是所谓的景不同而情同,人不同而心同。

    孙延揭盅之后,足有两三分钟的时间里,花园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人们在想什么?疑惑?震撼?嫉妒?感激?又或者什么都有一点儿。然后不知是谁哆哆嗦嗦地带了个头,现场竟跟着响起了一阵的掌声。不论是五组还是八组,也不管是因为赌术还是心术,孙延在这一刻里获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女子自己摘掉了面纱,绕到孙延前面伸出手道:“我叫岑卓,就给你摸一下手吧。”

    孙延笑了,很快和她握了握手,诚挚地说道:“我要是赢了,那我们两个就都输了,现在多好,我们都赢了。”

    “谢谢你。”岑卓点头,然后重新戴好面纱,自己走下了赌局。

    “希望藏在她心底的怪物能减少一些吧!”孙延很开心,他估计岑卓应该是真的明白了一些道理。但很快这种开心就转移到了对五十万如何支配的幻想上,忍不住一个人站在那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众人再惊,无不觉得这少年实在是高深莫测。只有周洁紧紧捂住脸,心想此人已经达到了一种连他自己都难分真假的地步了。

    自从色子亮出之后,八组排在第一的那名少女,眼睛就片刻没有离开过孙延。这时她忽然举步上前,似乎是要去打擂。

    “想不到,”李一艳一边加重语气,一边望向了少女,那女子这才又低头退了回去。李一艳便也转向程翰继续道:“程组长麾下还有这等高手,倒真令人刮目相看啊,这一场我输得心服口服。”

    “哈哈,承让,承让了李组长。”程翰笑得合不拢嘴,他也没想到孙延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看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这小子给网罗过来。

    裁判组见双方都没有歧义,便很快宣布道:“第一场赌术比赛,五组胜出!下面开始第二场——诈术比试,由守擂者给出题目,攻方辩驳,胜者继续守擂,直至无人应战。不得使用已有科目。现在由上一场比试的擂主先行守擂!”

    孙延听明白了,所谓的诈术比试,完全就是这些人给自己量身定制出来的一个考核项目。就是说由一方设计出一个骗局,然后另一方再去找出其中的漏洞。

    他所料不错,青鸢在重大选拔赛事当中尤其重视诈术环节。它不但能全面地反应出成员的逻辑、智力、思辩等各项才能,更是对执行力和协作性也有一定的考量。所以最后胜出的擂主,他所设计出来的骗局也会作为一个新的科目,由他所在之组进行试验,这无论对分组还是个人,都是莫大的荣誉了。

    然而孙延对这些却不感兴趣。他只等着有人上来挑战,然后他就认输,先去把五十万要到手再说。

    五组这边全都在冥思苦想。作为骨干,他们谁心里还不存着几个现成的方案,此刻已经先在自己的脑子里展开了辩论。

    八组队员却在紧张地讨论着,看看派谁去对付孙延。

    “琪妹,照你说此人的诈术也极为厉害了?”

    “是的三姐。你看刚刚的赌局,他赢我和燕儿的时候,完全就是个无赖。可你们想过没有?他对人的心态、性情以及思维定势的把握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还有他装疯卖傻时的自然,欲擒故纵上的娴熟……若不是最后……”

    琪儿说着停住,小心地看了眼岑卓。岑卓却是微笑着接道:“琪妹无须顾虑。若不是最后他露出的那一手,谁能相信他是赌术上的顶尖高手对么?你说的不错,但这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他在智商和情商上面的出类拔萃。那局我作为当事人,比你们体会都深,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让你觉得,觉得……哪怕能为他去死,都是莫大的幸福……”

    说到最后岑卓已经变成了自语一般,但就连站在第一位的少女都不禁转过头惊讶地望着她。她们了解岑卓,不相信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们把他说得那么神,干脆我们直接认输好了。”站在第三位的女子不服气地说道。

    刚被孙延用一对王给气晕过去的燕儿早就被人弄醒,此刻她神情冷峻,仍是一言不发。她旁边那女子却道:“三姐别恼,我去会会他。”说着便径直走向赛场。

    木厅之中原来是摆着四个方桌的,但赌赛结束之后就被守在屏风那里的几人抬走,换成一个长方形的大谈判桌。

    女子过来先对孙延点头致意,然后才款款坐在了方桌的另一边,对着麦克风柔声说道:“请师兄赐教。”

    “这是等我出题呢,嗯,就这么办。随便找个漏洞百出的题目就权当认输了。”孙延想着便点头对着麦克风道:“我有十两金子,然后找到一个有钱人,告诉他我会炼金。我先和他要二两铅和汞,还有一两母金,一个月后,我再给他二两金子,告诉他是炼出来的。依照此法,等他信任我后,我就和他要一百两金子,全部卷走。妹妹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啊?”

    这个想法还是孙延幼年要饭的时候,从捡来的一本《聪明的阿凡提》画册上现搬来的。他对这故事印象挺深,只不过,他把原故事里面的种金币,变成了炼金子。

    种金币……想想是浪漫,一枚变两枚,五枚变十枚的,可这谁信啊?因此孙延就胡诌了这么个设计,等着赶紧下台先把五十万拿到手里再说。

    “完啦?”女子如梦初醒。

    “完了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不如去抢好了。”女子白眼儿一翻。炼金子,还聚宝盆呢。

    “对对,妹妹,你快说说我这办法哪里行不通。”孙延屁股往后挪了挪,已经准备起身了。

    “你这也叫诈术啊,这不哄小孩儿呢么?首先你……”女子说着愣住,她原本想说你这根本骗不了人,可那不能算漏洞啊。

    诈术比试,考核点就是找出其中明显容易出错的地方,最大程度去规避风险,相当于可行性研究那意思。至于设计本身合理与否、脑洞大不大,则不在辩驳范围内。哪怕你在太阳上卖房呢,只要说得出如何立项、审批,怎么去建、谁会去买,这就行了。信不信的那个……万一真有人信了呢?

    查尔斯庞兹怎么样?他那一套听着不也跟闹着玩似的么?可他当年是如何风光的?就算到了今天,金字塔模式的集资骗局还不是屡见不鲜?

    “哄小孩儿然后呢?”孙延急了,恨不得提醒她一下。

    “然后……就是……也就是说……”女子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脑子自然也在飞快运转,可越想越发现,借鉴她研究过的所有诈术比试,无不都是构思精密、设计严谨,然后挑战者再根据各个环节存在的瑕疵,去层层设阻逐一突破。像这种闹着玩儿的东西她没见过啊,一时还真有些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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