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刚才讲述的一切,加上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本来已经够让我毛骨悚然了,可他却说,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诡异最可怕的,我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呼吸都觉得困难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这个世界上我害怕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少;但我没有想到,我足够强大,我见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匪夷所思,越来越难以理解,几乎已经超出了我预想的范围。

    “好,你接着说。”我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我内心这么慌张。

    陈浩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稳住了声音,接着说道:“溜溜把我抓到这个地方之后,几乎很少出现,刚开始我还心存侥幸,以为只要她出现的少,我总会找到出口,总会从这个地方出去。可我没想到,我在这个地方来来回回找了许久,却始终都没有办法找到出口,甚至将我找的崩溃。我终于明白,溜溜之所以很少出现,根本就是知道我们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所以她不担心!”

    我微微皱了皱眉,我是从那个巨大的石鼎中跌落到这里的,难道这个地方的出口,就在那个石鼎中?

    可这点,我没有说出来,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办法判断眼前的陈浩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陈浩。

    “你刚才说,溜溜很少来,是不是?”我注意到陈浩说的话,他说溜溜很少来,而不是说溜溜从来不出现,“那溜溜是怎么出现的?”

    虽然黑暗中我看不到陈浩的表情,但我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的眉头因为我这个问题紧紧皱了起来,然后才沉声说道:“锋子,你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问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跟那个东西,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听到了溜溜的声音。”

    陈浩刚才说,他听到了溜溜的声音,而不是见到了溜溜。

    我稍微顿了顿,很快就弄明白了,他说的听到溜溜的声音,只怕跟之前遇到我们一样,只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却看不到我们。

    果然,陈浩接着说道:“溜溜威胁我,让我好好呆着,要是耍什么猫腻,她看的一清二楚。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就像是站在我身边一样,可我来回找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溜溜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说的,跟我猜测的情况一样!

    说到这里,陈浩的声音猛然顿住了。

    恢复了一片死寂。

    黑暗中,我只能看到陈浩脸庞的轮廓,却看不到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

    “也就是说,你自从被关进这里之后,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溜溜,只是听到过她的声音?或者说,她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你都是只听到了她的声音?”我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浩沉重点点头,声音更加凝重,“没错。”

    我紧紧皱起了眉头,难道,溜溜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只是像我们一样在外面威胁陈浩他们?刚才我推测的溜溜是从这石鼎中找陈浩他们,其实是一个错误?

    想到这里,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我都来这石鼎中这么久了,溜溜似乎并没有出现!

    那么,她没有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被冰冷男缠住,还是……她根本就不用进来?

    我心中升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如果陈浩他们都被关在这里,可溜溜却没有追进来,那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她知道我没有办法救他们出去;第二,她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难道,这才是溜溜没有追进来的原因?

    我摇了摇头脑袋,飞快将脑袋里的负面情况甩掉,然后接着问陈浩,“也就说,你进来这里之后,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办法出去。还有,你发现这里……有那东西?”

    说出“那东西”的时候,我声音有些干涩,忍不住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好像这三个字触犯了什么禁忌一样。

    若是换做任何东西,我都不会这么紧张,可偏偏“那东西”很有可能是陈浩,或者……是我!

    “锋子,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陈浩点点头,黑暗中,我依旧能感觉到他直勾勾看着我的目光,“这件事,才是我噩梦的开始,之前的哪一些,不过是让你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罢了。”

    我浑身又是一抖,但飞快恢复了常态。

    在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陈浩跟前,我不能太过于表露自己的情感。

    “什么事?”可是,即便是我努力稳住自己的心态,但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还是微微发抖。

    “在发现那东西的声音就是我的声音之后,我又紧张又担心。”陈浩接着刚开始的话题说道:“我紧张不安,又饥肠辘辘,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上去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锋子,我觉得自己也不算胆子小的人,可是光想象只要我冲上去,看到那东西长着的脸居然是……我的脸,我就他妈的怂了,居然跑开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浩的声音带了嘲弄,但语气深处却是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和害怕。

    我默然。

    “其实,在刚才听到那东西说话的声音居然就是我自己的声音时,我也怂了。”停顿了片刻,我终于苦笑着说道:“我也不敢想象,看到那东西居然是,是另外一个自己。”

    一阵沉默。

    陈浩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接着说道:“我跑开之后,来回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虽然小,但却能栖身,而且只要外面有什么动静,我很快就容易察觉。所以,我精神好的时候就出去找出口,疲惫的时候就来这个地方休息。反正他妈的这种地方,也不知道日夜,我刚开始还信心满满,后来渐渐就失去信心了,一天之中,有大半时间在睡觉,反正就算我出去找,也找不到出口。”

    我理解,如果一个人的希望彻底泡汤,那精神支柱就会彻底倒塌,在这种地方,陈浩没有被逼疯,已经算是超出我的预料了!

    “陈浩,你别这样。”听出陈浩语气里的嘲弄,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浩点点头,接着说道:“有一天,就在我睡的昏昏沉沉不知道何年何月的时候,我忽然就醒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状况,就是睡的正熟呢,忽然就清醒了。在清醒之后,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有人正看着我!”

    我的身子,忍不住跟着抖了抖。

    “当时我并没有睁开眼,但我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有人在看着我!”陈浩这次语速快了很多,声音里带着惊悸,“我犹豫了片刻,终于睁开了眼……”

    我听的心一抖,紧跟着问道:“你,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双眼睛。”陈浩回答我这个问题之前,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回答了我这个问题,“这双眼睛,我看到过无数次。因为,这双眼睛,就是我自己的眼睛!”

    说到最后,陈浩的声音放到了最慢,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我听的咕咚吞咽了一口唾沫。

    难以想象,一个人睡的正香,忽然半夜清醒,睁开双眼之后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眼睛!

    我感觉自己的心抖的厉害,倒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刚才,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团蓝光里裹着的,应该就是另外一个我!

    可我的心抖成这样,我居然还问了一句,“那,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一直紧紧盯着那双眼睛,一直到那双眼睛慢慢离开……”陈浩的声音在抖,就像是害疟疾身体打摆子一样,“我不敢动,只能看着那双眼睛就那么一点一点消失在我面前。”

    我甚至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

    一阵沉默。

    黑暗中,我能听到陈浩吞咽唾沫的声音,显然,这段回忆对陈浩来说,十分不愉快。

    而我沉默,是因为我在想一个问题:陈浩看到那双眼睛一点一点消失,他以为是那双眼睛离开了他藏身的地方。可他有没有想过,其实只是另外一个陈浩……闭上了双眼而已。

    但随即我就在想,或许只是我多想了,毕竟黑暗中,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能发光?

    可这样的问题,我也不能问陈浩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陈浩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我们沉默对坐了很长时间,我的腿被自己的身体压的有些发麻,可我却没有要换个姿势坐坐的感觉,脑海中乱哄哄想了很多事情,总觉得事情或许有什么头绪了,可却又像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我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脑海中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思考了一下,想着接下来该问陈浩什么问题才好。

    谁料,陈浩并没有等着我开口问,而是主动说道:“本来以为,那东西来过一次,就再也不敢来了。可是,我却低估了那东西的大胆和野心,接下来几天,我一直看到那双眼睛……妈的,我本来还觉得紧张害怕,可那东西始终出现,直接就把我逼急了,我想着等他再来,老子非亲手宰了他不可,我看他还能不能整天这么看着我。”

    而我奇怪的是,陈浩睡着的时候,应该是最没有戒备的时候,那东西既然出现,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对陈浩下手?

    “然后,我就想了一个办法。”陈浩的语气比刚才要沉稳了很多,“那东西不是总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吗,我就假装睡着一次,等那东西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可我总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恐怕不像陈浩想的那么简单,要不然的话,我们刚才只怕就看不到另外一个陈浩了。

    “那后来呢,你这么做了没有?”我一颗心一直被悬着,陈浩这么说了之后,我立刻发问道。

    陈浩点了点头,但声音竟然忽然抖了起来,抖了许久,才终于完整的说出了一句话,“我这么做了,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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