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斯,我们回到地表了。”

    伴随明媚的光线相隔几个多月的时间又重新照亮年轻人的视野,希娅、贝玲莉丝和多萝西紧接着也马上跟着走出隧道的洞口,再由银发狼耳的牧师少女在心里报以一种复杂的触动,轻声说出这句感慨的话语慢步走到前者的身边。

    她与年轻人的经历从那场北地雪原的逃亡开始便是基本重叠的,两人一起共同面对和承受过了许许多多相同的事情,因此乌尔斯在隧道中看到光线的时候可以说是百感交错,少女的内心事实上也是感触良多……起码看上去比贝玲莉丝要感触良多。

    小丫头的乐观和活泼一直从地底的隧道延续到此刻的地表,轻巧的小脚穿着侏儒尺码的小皮靴踩到阳光下的野草地上便迫不及待地起舞欢呼:“是啊,希娅姐姐,乌尔斯哥哥,还有多萝西姐姐!我们又回到地表了,我们又回到地表啦!哈哈!”

    她仿佛一只雀跃的小鸟般张开双臂向前奔跑几步,来到洞口外边的一棵红枫树下仰天旋转,没过几秒就不小心左脚勾到右脚,呆呆的表情而后冒冒失失地摔躺下来露出一副傻呵呵的欢笑。

    乌尔斯身负巨剑站在洞口,嘴角的弧度很快也忍俊不禁地被她逗笑,然后将自己的目光十分温和地转过去注视她,脑海里说实话真想不到未来的大魔导师小姐居然就是这么一个笑靥天真无邪的侏儒小女孩,倘若不是灰庭贤者羽斯蒂娜以先知先觉者的身份对大家作出过如是的预言的话。

    他原本试想小丫头的魔导器研究如果能赶在北地战争爆发以前完成大半会有什么效果,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具有革新性质的跨时代发明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搞定的伟业,如此一来还不如干脆带她和自己一起先返回地表,指不准在开开眼界之余又能迸发出什么新的灵感来着?

    毕竟他还记得贝玲莉丝对大伙儿透露过,她从小在凯西港长大,与荆棘小队相遇前的生活范围一直局限在港镇周边,说起来还从没来过金阙莺帝国呢。

    贝玲莉丝的欢愉就像希娅的善良一样不知不觉间感染起身边的同伴。

    多萝西握着手杖缓缓走出洞穴的阴影,火红的长发犹如盛秋的枫叶般被来自太阳的问候和抚摸染上几缕金色的辉斑,海蓝色的双眸在这点缀着金辉的红发下怔怔地眨眨,再往下方的双唇像是有所犹豫或迟疑地轻抿,然后气息略微腼腆地出声轻问:“可这里是哪儿呢?”

    术士小姐的声音一点不大,虽然听起来已经比最初与众人一起离开薄暮城时自信些了,可总体而言还是或多或少地带有某种自卑的情感。

    这股深深的自卑毫无疑问源自父亲对她的抛弃——丹伯特·刻尔查斯,那个狡诈邪恶的红发男人,赤蝎冒险团曾经的领导人与背叛者,几个月前那天夜晚的激战过后便与名叫萨娜和熵的两个末日使徒一并失踪不见。

    多萝西并不知道自己今后的目标是什么,只是觉得与荆棘小队的众人一同旅行或许是自己找打答案前的唯一选择,倘若说目前的自己对未来仍有什么特别的期望,那个期望可能便是再遇到曾经背叛和抛弃过自己的父亲一次,由此找机会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什么可怕的理由可以令他毫不留情地出卖冒险团的大家?

    他真的一点也不爱自己了吗?还是说从一开始就只是将自己视作工具培养长大的?

    为什么……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听到多萝西的询问,乌尔斯转过头,将视线从贝玲莉丝的脸上转移向她,茶褐色的双眼随便一瞧就仿佛能读出这位红发小姐就差用笔写在脸上的迷茫,随后打心底地为她的遭遇轻叹一口气,接着抬起胳膊往小丘远处的天边指去——

    并说道:“瞧那边。”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尖的方向正对极远之处一条山脉的弧线。

    队伍中的三位女士聚集过来,各自的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天与山的彼端极目远眺,可以看清那个方向的远处确实有数座凸起的山峰像城墙的垛台般连成一线。

    “那是安卡略山脉,瑟隆中部一条著名的横山。”乌尔斯将手放下,回过头来冲身边的三位女士介绍,并伸开拇指和食指比划,“当它在我们眼中的这个方向只有这么大一点儿时,差不多就证明我们这会儿的位置大概是在剑堡南部的边区郊外。”

    “瑟隆……剑堡?”小丫头好奇地歪歪脑袋。

    “就是瑟隆公爵弗罗迈尔·杜卡莱特,和剑堡伯爵罗恩·范·弗朗西科各自的领地。”年轻人耐心地解释,只不过忘了点小细节,一是他能看到安卡略山脉就推测出自己一行人目前的位置,主要还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来过这片剑堡南部的郊外小丘。

    二来,瑟隆公爵和剑堡伯爵的名字说给希娅听倒没什么问题,但到了贝玲莉丝和多萝西耳中则完全没有印象,毕竟侏儒小姑娘和术士小姐本来便不是帝国人,从小也不在帝国长大,对帝国境内的政治格局自然不太了解。

    贝玲莉丝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但小丫头即使不认识什么瑟隆公爵和剑堡伯爵,一下子还是思维跳跃地从两位领主大人的姓名中找出一点不同,于是马上追问:“那,乌尔斯哥哥,这个瑟隆公爵弗罗迈尔·杜卡莱特,还有那个剑堡伯爵罗恩·范·弗朗西科,为什么两人的名字读音不太一样?”

    “读音?”乌尔斯抬眉。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分段啦。”小丫头想想,立刻纠正刚才的口误,“不信你听,弗罗迈尔·杜卡莱特,名和姓是两段,而罗恩·范·弗朗西科,加上中间名一共分了三段。”

    “哦,你说这个啊。”年轻人听明白了,抬手轻拍自己的脑门一笑,“是这样的,贝玲莉丝——人类贵族的姓氏有时候会借地名来命名,而你提到的中间名实际上也是姓氏的一部分,意思是‘来自’。”

    “来自?”侏儒小姑娘头顶的呆毛一跳。

    “对,就比如说罗恩·范·弗朗西科,姓名的意思是‘来自弗朗西科的罗恩’。”乌尔斯点头,打个响指,顺便再多举几个例子,“还有银盾堡伯爵威尔肯斯·冯·赫恩,意思是‘来自赫恩的威尔肯斯’;翡缇勒大市长约斯曼·迪·阿尔斯多,‘来自阿尔斯多的约斯曼’;乌尔斯·德·肖恩,‘来自肖恩的乌尔斯’……等等。”

    “噢,原来是这样。”未来的大魔导师小姐恍然大悟,小嘴张成椭圆的圈形点点脑袋,紧接着眼神一愣,“诶等等,乌尔斯哥哥!你——”

    “奴隶骑士,名义上也算勋爵,只不过既没有扈从也没有庄园——我忘了和你说这个吗?”乌尔斯随口笑笑,侧目和希娅对上视线,发现自己与少女的目光顿时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无奈,就连一旁的多萝西即刻也从中听出一丝隐隐的苦衷。

    至于肖恩村,那是北地伯爵领东部山区的一个村落遗址,年轻人当初由北地伯爵赐封为奴隶骑士的前一天晚上在那里立有剿灭怪物的战功,因此才以出身低贱的无姓之奴升阶为骑士,得到了“德·肖恩”这么一个起码表面上像模像样的贵族姓氏。

    乌尔斯扭扭脖子,结束与贝玲莉丝的闲聊,随后开始回忆这片边远小丘的附近有没有哪座小镇或村子可以为自己一行人提供方便,最好有辆马车什么的交通工具载大家继续赶路。

    他清楚记得拜伦塔斯于自己上辈子的世界中发动战争的时间是在整个烛火之年最后,也是最冷的一天,寂静之月的第三十一日。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一世的僵尸国王厄多恩很有可能也会像历史中一样选择相同的时间进攻北地,毕竟寒冷的冬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即是亡灵的盟友。

    丰收之月是一年中的第九个月,之后依次为第十月的落叶之月,第十一月的覆霜之月,最终轮到一年中最后一月的寂静之月。

    年轻人大致估算好队伍的行程时间,心想自己一行人只要别在路途中遇上什么耽搁太久的突发事件,那么抵达北地的日期大概会是落叶之月的中旬或月末,最晚也是覆霜之月的月初,无论怎样都多多少少可以打出一点预防意外的提前量。

    希娅站在他的身旁静静等待,银发上的狼耳忽然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轻微抖动,琥珀色的双眼在极高的感知引导下迅速盯见小丘下方一幕不好的景象。

    “乌尔斯,你看那儿——!”她抬起自己的左臂与手指,赶忙大声提醒年轻人注意看向那里。

    乌尔斯的思绪一下子被希娅拉回现实,骤时顺着少女的提醒朝那个方向马上望去,发现此刻距离自己脚下较矮稍远的另一片野草丛中好像有一个村姑打扮的人类少女正在慌忙逃窜,其身后紧追不舍地跟有三只人躯犬首的类人怪物,仔细一看像是豺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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