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盖乍见之下难以控制的情绪,我笑着问他:“端王大人,你可是端阳宫的主人,怎么还要穿上夜行衣潜入呢?”

    他总算放开了我,走到一旁去将黑衣的腰带解了,也将蒙面的黑布一道挂在架子上,才对我说:“今夜没有端王,只有雷决。”

    我去倒了杯茶水,走回来递给他,又对他说:“端王和雷决,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将茶饮下,拉了我的手到桌旁一同坐下,他不理会我的话转而说:“若你离开夜幽,仅是为送公主魂魄去灵木谷,我可以带你去。”

    我笑着说:“我告诉你我是张薇的那天,你就知道我是要送玄瑚回去的。”

    “是。”雷决咬了咬牙,“我本该那时就带你去。”

    “那你为什么到今天才跟我说?”

    雷决凝视着我,“你总要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明白。”

    我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摇摇头说:“到今天你也没彻底想清楚吧。”

    “是!”雷决狠狠点了下头,“我不知道我应当如何待你,可是,我绝不愿见你涉险!”

    “你只是不想让我离开。”

    “有何不同?”

    “当然不一样。”我也收了笑,直盯着他,“你不想让我走,只是因为你对我曾产生了一点兴趣,你曾跟我有过肌肤之亲,在你心里,我早已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怎么会让属于你的东西被别人拿走!”

    雷决眉头蹙起:“我没有将你视作什么摆设物件。”

    “你也从没有将我视作一个人!”我知道我有点激动,缓了口气说:“或者说,你从未把无权无势,身份低微的人看做人。”

    雷决眼神里都是不解,“我平日待下人也并不严厉,更何况是你。”

    人与人之间,最难的事情就是去理解对方的想法,所以当我遇到三观不合的人时,也总是敷衍过去罢了,没有谁必须要去向谁妥协,即便是我曾经的丈夫徐阳,我也没有正正经经的跟他磨合过什么。

    合则来,不合则散。

    在我那个时空,我都觉得跟他人三句话后若发现路子不对,便难以做深层次的沟通,更何况换个时空,面对雷决。

    不想再多说其他,我告诉雷决:“我去意已决,你不用再留我了。我的生死,我自己负责,绝不会抱怨别人,也包括你。”

    雷决却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看着他,正色对我说:“你又要将一切都放回自己心里,我倒宁愿你再跟我争吵,哪怕是骂我也好。”

    “骂你有什么用?”我苦笑道,“我们不也是吵过架的么。”

    “你指的是去萦柔宫里用晚膳那日?那一次我只是想到你和雷念也曾那般亲密……我在吃醋罢了。”雷决脸上有些微妙,对他来说承认吃醋已是极大的让步了吧。

    我接着他的话,“是,你吃醋,可是无论是我还是玄瑚,我们与雷念的事,哪一件都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你凭什么因为吃醋就大发脾气甩手离开,你甚至都没有对雷念下过什么命令让他不许碰玄瑚的身子,你这事后的醋,不能找你那宝贝弟弟雷念去追究,就要我和玄瑚来买账吗?你要我们对你磕头求饶吗?!”

    已经有雾气蒙住我的双眼,我要推开雷决抓着我肩膀的手,可他的力气很大,大到我根本不能动摇丝毫,泪水盈满眼眶时时我再度笑了,“你看,你能这样抓着我不放,你能两次强要了我,你和雷念都是男人,即便雷念再怎么体弱,我和玄瑚光是力量也还是输给了你们,更何况,你们是夜幽的储君和小王爷,我和玄瑚只不过寄人篱下,将命拴在你们一念之间罢了,哪有资格说不。”

    雷决立即放开我,“瑚儿……不,薇儿……我也正是明白了,那晚才又回来找你,却遇见你慌乱无措,以至于未能再将心中所想与你细说。”

    “呵呵。”我起身背对雷决,“所以你要我感恩戴德是吗?还是又将责任推给我,玄瑚怨恨作祟惊吓了我,所以这又是我们两人的错了吗?”

    “不是!”雷决否认的倒是果断。

    我再看他,“你那时回来,是打算道歉的吗?”

    “……”

    雷决半晌沉默,我走回床榻前坐下,抹掉脸上的泪,“你看,你还是将错归在我和玄瑚身上,你回来,只是告诉我你不追究了,事情被你揭过去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玄瑚的爹娘还在,你们兄弟对玄瑚做的一切,足够她爹娘以举国兵力相逼誓要与你讨还公道的。至于我,我没有爹娘可以依靠,也只能认命了。”

    “薇儿,你……你的爹娘……”

    “我父母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我想,我的身世对眼下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意义,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雷决又沉默了一会儿,来到我身旁坐下,“薇儿,我明白你为何要说我将你做物件看待了,你怪我不理会你的心思,是我亏欠了你,你怨我是应当的。”

    “我只是替玄瑚鸣不平。”

    “那你……”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我怨的,是你曾与我说过的一句话。”

    雷决赶忙看向我,“哪句话?”

    “若本王之血可救回贤王,定不会令公主受损半分。”

    雷决神情又沉重转为愕然,我笑着补充:“你挡了我一刀,又说了那句话,我的心便对你动摇了。可还是你,自己又推翻了那句话,你来取我的血给雷念。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每隔一段日子,我自己去找雷念给他些血,帮他继续活着,就算是为了你。可你将我禁足,你又自己来割破我的手腕,我的心便又寒了下去。”

    “我……薇儿,我只是借个由头来寻你,想看看你。”雷决懊悔的垂下头去。

    “由头?你说的轻巧。”我觉得无奈又有些好笑,“我的生母是将自己泡在热水里,割了腕子,为了能死的彻底,她将腕上的伤口浸在热水里免得血液凝结,在水变凉之前,她的血也流干了。”

    “薇儿……”雷决用手抚住额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母亲死后不久,我也割过一次腕子,若那时我死了倒也算干净,可是我被姑母救了回来,直到我真的死了,在落樱阁醒来。然后雷念又割我的手腕,你也要来割。呵呵……”我抬起手腕,茫然盯着自己被割了几次的位置。

    雷决突然将我搂进他怀中,一句句对不起就在耳边,可我要这道歉有什么用呢。

    轻轻叹息,我抬起脸在雷决不断道歉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着说:“雷决,你要了我两次,却从没吻过我。”

    而后,雷决的吻便来到我的唇上。

    没有反抗,没有拒绝,我闭上眼开启唇齿,此时此刻,这也是我想要的。

    我喜欢雷决俊美刚毅的样子,喜欢雷决身上的味道,喜欢他有力的怀抱,喜欢他酒量深不可测,喜欢他握笔绘画的专注,喜欢他时而霸道又时而笑着看我……其实我喜欢他很多很多,我只是不能承认。

    既然今晚的雷决不是端王,那我就放任一回,待到明日,只当这是一场美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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