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哗啦……”
    温度很低,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王家在院落东首支了个简易大棚,两位乡村厨师和一些帮忙的阿婆婶子们各有分工,他们或洗菜、或烧水、或切配,兴致高涨地协力置办宴席。
    ——听说这老外摄制组要把儿子“推向世界”,王大江精神抖擞,可算是下了血本。在简单凑合一晚之后,他特意请来手艺精湛的大师傅,以最高规格款待国际友人,希望他们中午能够吃得满意。
    王家庄当地的席面菜式多、分量足,质朴中透出满满的豪迈:八道冷菜、四道热炒、四道大菜(烧整鸡、烧整鱼、大号猪肉丸、胡萝卜炖牛肉块),一盆素汤,一盆竹节小馒头。
    农村嘛,办菜相对更方便,很多食材不必走远,自己村儿里就能解决了,鸡、鸭、蛋类、大棚果蔬都是现成的,即便杀头年猪也算稀松平常。
    “突突突!”
    帮厨的小伙这辈子第一次被老外围观,他滚圆的脸上泛起红光,开始故意卖弄刀法:但见手底拉出虚幻的残影,他根本不必看案板,刀刃向后飞快弹动,冬藕就呈片状纷纷跌落,尺寸标准,厚薄均匀,几乎比测量的过还要标准,简直神乎其技,牛逼冲天!
    “噢!喔呀呀!”
    老外们个个瞪圆眼珠,惊叹着把镜头往前猛推。
    胖小伙貌似灰常灰常得意,他毫无停歇,接着码好藕片切成丝、再剁成丁,手法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展示出了深厚的基本功底。
    “呔!”
    掌勺大师傅无意中看见小伙的表演,不由得勃然大怒,“来福!整啥呢?藕片炒肉你切丁干嘛使?看我回去不揍死……咳咳……”
    呃!
    某位快刀少侠瞬间夹紧尾巴,低下了脑袋……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啊!
    目睹了整个过程,已经赶回家的王晋腮部抽搐,差点儿没把肠子给笑断。
    “伙计,迥异的饮食习惯和民族风俗,这正是我们团队所需要向观众展示的。八支拍摄队伍,八位不同国家的参战拳手,大家呈现的东西一定各有特色。”
    在小王身边,美方领队“红脸眼镜男”莱昂纳多滔滔不绝,显然昨天被憋得够呛。说话当然还是说母语更舒服些,他的中文水平看似凑合,其实那差得远了。
    王晋道:“我完全不懂,你怎么要求我就怎么配合吧。”
    哥俩并肩向堂屋走去,莱昂纳多继续开口。
    “好的,其实很简单,从《八星战》开始准备直到终结,生活、训练、正赛,我们七人摄制组将秉承‘描绘真实’的原则,一路紧紧地追随着你的脚步,全力留下所有珍贵影像。”
    王晋诧异道:“就像纪录片?”
    莱昂纳多狡黠地笑了:“差不多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介意的话,你可以把我们当做空气看待。”
    王晋:“……”
    靠!
    约翰逊主席讲得一点儿没错,果然是类似于实况真人秀的拍摄手法啊,内容无非是一天到晚跟着你,纪录你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以及说过什么话之类的,简直无聊透顶!早知道再陪陪女朋友了,早点晚点回家根本无所谓,反正他们后期还得大量剪辑。
    ……
    中午十二点半,宴席准点开始。
    为了以示隆重,不至于怠慢“贵客”,王大江煞费苦心,特意找来最大号的圆桌,一股脑将七个老外全部盛下,更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作陪。
    “嗯哼!呃……算啦,还是王晋说两句吧……”
    王大江清清嗓子,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刚想用英文致辞,忽然发现词汇量超出服务区,自己有些掌控不住,只得意兴阑珊地就此作罢。
    王晋没含糊,端着杯自酿玉米酒起身微笑:“先生们,很荣幸今天能够与你们相识,并一起用餐。在未来漫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将形影不离,缔结亲密的伙伴关系。毫无疑问,这是难得的缘分,让我们举起酒杯,为工作、也为友谊干杯!”
    “谢谢!”“谢谢!”老外们纷纷应承。
    王晋简单碰碰嘴唇,并未真正饮用,“请大家随意!”
    ——职业拳手情况特殊,控酒在情理之中,谁也没有责怪什么。
    王同学性格粗中有细,他回家时特地给摄制组准备好了刀叉、勺子等西式餐具,否则的话,吃饭很可能会变成一幕“惨剧”,使用筷子毕竟是门技术活,老外哪有几个人擅长啊。
    中餐配刀叉、土酒配洋人,这顿饭可谓中西合璧,别开生面,其间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第一:很多东方食材美国人不认识,更不敢胡乱下手;
    第二:动物的头部、脚爪、内脏,他们基本都敬而远之;
    第三:美国人常喝的什么杜松子酒、白兰地、朗姆酒之类的玩意,度数普遍在四十度以下,杀伤力较弱;而王家庄的玉米酒浓稠、香甜、入口绵软,表面上温和无害,其实却高达五十余度!没说的,最后稀里糊涂的老外被热情地撂倒一大片……
    酒至半酣。
    “来前我仔细查阅资料,据传你们这里是摔跤之乡,历史非常悠久?”红脸汉子莱昂纳多忽然问道。
    王晋得意道:“那还有假么?我们开始流行摔跤应该在明中期,田间地头随处可见,什么老人啦,孩子啦,但凡只要身体健康的哪个不会两手?打从我记事起,咱们庄子就没招过贼。”
    呃,招贼?咳咳,自己得除外……
    莱昂纳多双目圆睁:“哦,大范围、高密度的普及一种运动,而且长达数百年,这真令人吃惊呀!”
    “有什么好奇怪的,中国类似的地方可不止一处。”王晋口气相当骄傲。
    莱昂纳多道:“本来我是很难相信的,但是昨天抵达王家庄之后,我带着伙计们四处取景,取景时无意中碰见了万分精彩的一幕,结果我们都被深深地震撼了!我甚至打算把那个场景用在片子里!”
    王晋慢条斯理道:“碰见有人摔跤啦?很正常!下过雪地上软和,倒下也不疼。”
    莱昂纳多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确实摔得很精彩!可他们说话带着王家庄当地口音,距离又隔得远些,我没有能听明白,你可以帮我翻译一下吗?”
    王晋道:“好啊,小菜一碟,设备呢?”
    莱昂纳多道:“我个人当时用的是轻便dv机,现在取给你……”
    五分钟之后,王晋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到屏幕上。
    只一瞬间,王某便目瞪口呆,连鸡脖子都没咬住!
    卧槽!
    画面里雪花纷纷,貌似应该在什么附近的树林里,而近身对峙的竟是两名小学生!!!其中一位特别面熟,正是他家的邻居栓柱小弟!
    栓柱侧对镜头,用土话跟另外那个陌生的“平头”男孩说道:“哼,秋凤接了我的纸条,这说明她喜欢我,愿意跟我玩儿,你明知道情况咋还往她跟前瞎凑呢?”
    平头男孩嗤笑道:“嘿呦,接纸条就代表喜欢你?那喜欢我的女孩都能排到致富路去!”
    栓柱冷冷道:“听口气你是打算跟我竞争竞争了?”
    平头男孩挺胸道:“是又咋地?漂亮女孩谁不喜欢?资源稀缺呀!”
    栓柱道:“好,有种!咱们敢不敢按照王家庄的规矩来解决问题?”
    男孩狞笑道:“行啊,怕你的是乌龟,动手啊!”
    说时迟那时快,男孩刚刚才摆出架子,只见栓柱闪电般扑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了个标准的夹颈过背摔,一手勾脖子,一手拿胳膊,胯部一顶,用力一甩!
    “砰!”
    雪花乱飚,搞定情敌!
    栓柱潇洒地拍拍手掌,对着地下四仰八叉的失败者淡淡说道,“记住,从此刻开始,秋凤是我的了……”
    言毕,他转身轻松离去,状如古龙笔下无敌的寂寞剑客!
    卧槽!卧槽!卧槽!
    帅气!拉风!巨牛逼!
    自古英雄出少年呐!小弟,哥哥五体投地的佩服你呀!
    王晋收回脸盆大的嘴巴,干笑着瞅瞅莱昂纳多。
    “咳咳,伙计,这一段儿咱们能不能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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