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红红如何回答月初,袁胤又去神剑山庄干了什么,没有人具体知道。

    只是在他回来后,妖盟建设已经进入正轨,顾问一职也变得极为清闲。而魔门和白莲门的事务早已定下方针,即使离开了袁胤这个“魔主”,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所以,袁胤以修行躲避容容,一头扎进符文解析之中,彻底隐没自己的行踪。

    修真无岁月,沉浸在书海之中,袁胤吃了睡睡了吃,无聊的时候就解析符文,这样,转眼之间又是9年过去,到了本纪2030年。

    一日,袁胤从书海中回过神来,砸砸嘴,“吃饭了吃饭了。”

    符文光辉汇聚,片刻之间,手上多了三份墨西哥鸡肉卷,一瓶山寨版百事可乐——终年无所事事至极的袁胤,还是恶趣味地把前世这些家喻户晓的美味给捣鼓出来了。

    当然,以他符文之道离第三境遥遥无期的修为水平,顶多就是把口感弄实在,内里的营养成分完全不用奢望,就是满足人类本身的需求而已,和真正的快餐食品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吃东西,首先得吃味道。”

    正要下嘴,听得“哐铛”一声,档案库大门应声而开。

    袁胤停下动作,眯起眼看向门外,有些疑惑。心道在这个点上,有谁会来这个冷清的地方?

    不过,听到一句问候,在明白是谁的同时,袁胤的脸也变得黑了几分。

    “大叔中午好。”

    大叔……?!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很老了吧。

    道典内部明令,除非外力入侵,宿主境界在达到第三境之前,不可对自身的身体作任何符文方面的修改。

    时间的力量不是外力,所以袁胤的躯体在不可避免地老去。

    要说袁胤如今的形象,其实35岁的外表已经十分成熟,而且两世为人的经历,再加上长时间的顾问生涯,居移体养移气,说是老怪物都未尝不可。

    毕竟他的灵魂年龄,已经大概是一个42岁的中年人。

    在涂山,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只有一个,所以被叫大叔可能也没什么不好……

    才怪啊!

    袁胤额头青筋暴起,“小月初,说话要礼貌。”

    “是是是,但是大叔,你这么久不出来,不怕生锈么?”

    天光之中,少年英姿勃发,长身玉立,纯白道袍合身非常,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黑带黑靴,灰发迎风,两根呆毛翘立,双目炯炯有神。

    随意地叼了根涂山附近特有的苦情草叶,东方月初一手按着档案库大门看向袁胤,似是桀骜,似是随和,似是洒脱。

    ……真特么帅。

    袁胤低着头,看着前世男神的影子,自嘲自惭之余,只能扶额长叹。

    提前了四年达到涂山的东方月初,在长相上没有什么突变,19岁这个年纪依旧长成了原著之中的帅哥,但是性格上略微和原著不同。

    袁胤的确是逻辑王,但他不是神,东方幼年经受的苦难日子被硬生生缩短了这么多,导致这个世界的月初性格上不免有些歪,比印象之中更多了一些逗逼,向着完美二货的形象狠狠前进了一大步。

    ……依旧对人类失望,依旧爱上红红,依旧桀骜洒脱,依旧天生情种,依旧……

    咳这些没长残就已经够了,我还奢求什么……

    袁胤心思电转,咬了口鸡肉卷,“有事?”

    “没,只是想请大叔出来透透气,待在书库里五六年不出来,你看看你自己,这还是我认识的妖盟顾问吗?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好好说话。”

    “哈,真不愧是大哥,”东方吐掉了草叶,笑道,“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

    这句话一说出口,东方月初不由得搓了搓手,显得有些拘谨。

    “嗯……帮忙?”

    小伙子有觉悟,连称呼都改“大哥”了,不过,这么简单的代价就想让我帮忙,是不是……

    等等!

    “月初,最近是有什么大日子么?”

    “啊,我想想,呃……妖仙姐姐出访西西域回来,加强联盟的合作;三军团在雅雅姐的整备下实力有了巨大进步,雅雅姐做了一个冰镇酒壶犒赏全军,被妖仙姐姐骂了一通;容容姐随翠玉灵……”

    “不,我是说,日期。”

    “咦……你怎么要问这个?”

    “……算了,是七夕吧?”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啊?!”

    哈,这不尽相同的历史,到头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东方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七夕之变。

    前世动漫,他看到了红红在双生峰故意留给他的信息,由此,月初确立了人生志向,为了实现他妖仙姐姐的梦想,准备把一辈子都搭在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赌注上。

    在一年之后,在仇人的追杀之中,东方月初毅然下涂山,闯江湖。

    这一切的根源,很大一部分源自前世有元吉的死亡与妖盟的宗旨,而这个世界的红红并没有十分挂念元吉,对月初来说,应该会轻松一点?

    不过……

    “今天就是七夕,你要表白,现在才来问我,是不是有点晚?”

    “……呃嘿嘿嘿,不晚不晚,妖仙姐姐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在苦情树下端坐一天,我听说涂山晚上的星夜最是美丽,到那时……不过,袁胤大哥你连我要表白都知道,难不成妖仙姐姐早就默认了此事?”

    袁胤默默摇头。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没有火神来刷副本,你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她,也没有用东方灵血洗涤红红的手……

    没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仅仅是多了四年的亲密无间,一共十四年的朝夕相处,一妖一人,一盟主一道人,是否真的能……

    袁胤想到此节,有些忐忑。

    自己的计划,不知道能不能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在不悲伤的路线终点,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原著中,傲来国那群猴子说的真是不错,缘分和人心的确是难以真正测算的东西……”

    “袁胤大哥,你在说什么?”

    “没……”

    袁胤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热切的东方月初,道:“你来我这,就是为了问我现在去表白到底有没有问题?”

    “嗯,我都……”

    “那好,我告诉你,没有问题,你去表白吧,别忘了把全涂山的花精树精都带上,红红姑娘毕竟是妖盟盟主,气派点不要怕麻烦,别怂。”

    “多谢大哥!但你怎么知道我都安排好了……”

    “我猜的,好了你快去准备吧,我还要吃饭,这些糖给你,省着点吃,加油。”

    袁胤抛出几把符糖,开始赶人。

    “知道啦,大叔你觉得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合不合适?”

    “还行……把称呼换掉。”

    “好,袁胤大叔,我走了!”

    嘁,真是不乖……

    看着月初的身影绝尘而去,袁胤起身,默默地关上门,“出来吧。”

    没有听到回应,但袁胤只感觉浑身一凉,青光闪烁间,自己的胡茬都被剃得干净,污秽的道袍变得洁净,乱蓬蓬的头发也在瞬间被清理,发丝及肩,由硬直变得柔顺。

    容容的声音适时响起,“别动。”

    青光转碧色,理顺着袁胤的装束,月白辊黑边的道袍洁净如新的同时,身体内外都被法术流水清洗了一遍。

    袁胤听话地维持着关门的动作,甚是滑稽,苦笑道,“是脏了点,可也没必要用法术吧?”

    “二十年前,你也是这么对我,那次的符文我现在还记着,清净甘露,春风化雨,明心清凉。怎么,我当初都没什么意见,你可以做得,我就不行?”

    “偶尔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脏成这个样子,出去怎么见人?难怪月初那孩子要称呼你大叔,我看大爷都可以。”

    袁胤三口两口解决了午饭,回头一看。

    一袭翠色鹅黄绸衫,狐耳少女容容轻轻倚靠在门边,脸上却毫无表情。

    说起来,原著之中,月初是问了容容才知道红红七夕的动态吧?

    现在解答角色变成了我,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

    如果没有我,月初应该是偷偷进入档案库,再被容容发现,获知一些消息。

    早就应该想到容容会来的才对。

    袁胤一开始忘了这个,并没有防备容容进来,符文视角下意识开启之后才看到,现在想躲也躲不了。

    “说不出话来了?”

    “没……容容姐你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啊。”

    “自然记得。”

    “可我已经有点忘了啊。”

    这话不是客套,袁胤是真的有点忘了,“我的体质只是普通人而已,二十年过去,该忘的早忘了。”

    “不该忘的,也记不清了。”

    “可我是妖,袁胤,这么多年来你也清楚,妖类的妖力与生俱来可以修炼,妖力的总量和质量关乎妖类个体的寿元、外貌、记忆和灵智。”

    “像我的徒弟颜如玉,就算他涂山嫡传妖力已经达到了四转妖王,但是和自己的身体始终不契合,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每到十五满月就……”

    “所以……?”

    “我是想说……”容容深吸一口气,“你的寿元还是凡人,所以你究竟准备……”

    “准备……”

    “躲我到什么时候?!”

    袁胤默然,四十五度看向地面。

    该说,今天真不愧是七夕节吗,不论是人还是妖,表白都来得这么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容容姐你真……”

    “说啊!你说啊!”

    “你不要给我再找什么借口,你就说,马上说!”

    “马上说!”

    容容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些癫狂,一向彰显睿智的酒红色双眸也早已睁开,泛起丝丝雾气。

    我受够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在躲什么,你就只会逃避只会应付只会回避我!你就只会拿修炼的借口搪塞我!”

    “妖力强大,妖类的寿命就很长,相应的,记忆就很清晰,二十年了!二十年!你或许什么都忘了可我一直觉得这些都在昨天,就在眼前!”

    “你说你忘了?好!你看!”

    容容突然指着地面,妖力勾勒出光影,映照出从前的画面。

    夜幕中,两妖两人,其中一妖一人一边斗嘴,一边漫步,从道盟驻地返回涂山。

    月光下,档案库中,两道身影并肩而坐,狐妖少女给人类道者轻轻披了件丝被,情愫发芽之时,夜深人静。

    阳光下,狐耳少女捏着玉佩,看着窗外的狐城和远去的人影,幽幽叹息。

    苦情树下,绿衣少女对着无人的星空祈祷,祈愿那个人自此安好,即使不用修炼也没关系。

    妖盟总部碧央宫,一人一妖互相扯皮着批阅卷宗,一个又一个前卫的词汇冒出,场面轻松而愉快。

    ……

    光影缭绕,构造出一幕幕记忆,如同放电影一般,最终定格在一个节点上。

    那是容容。

    此时的她不同以往,脸上妖痕似有泪迹划过。

    袁胤也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眼睛。

    “看清了么?”

    “我……”

    “看到了么?”

    “那个……”

    “容容姐,你怎么哭了……”

    “别叫我容容姐,叫我容容,阿容,小容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加姐之类的称呼。”

    “呵……”

    “都说人类重情,现在,你看了这些——”

    “你,懂了么?”

    闻言,袁胤呆住。

    然后。

    他缓慢而坚定地。

    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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