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处鲜红的血迹,由岩壁上所蹭染的血迹长度来看,这个人很可能是因为力竭而在仅剩几米的地方衰落了下来,许是尖锐的岩石划破了他的手掌,或者是手指因长时间扣抓岩壁指甲脱落而使得鲜血四处流淌,但,无论是哪一样,这个人,受了伤,并且,伤得不轻。

    令我气愤的是,他居然活了下来,我很难想象一个由四米处跌落至乱礁石上的人是如何幸存下来的,但,四周的礁滩上没有尸体;更令我气愤的是,海水带走了一切我可能寻找到的痕迹。

    最终,我放弃了向更深处寻找的想法,因为,没有最深处,这片礁滩已经被悬崖所阻隔,绕过这片断崖便是那片死亡礁石水域,还记得吗?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乱流从而被冲进深海,无论有多大的诱惑,我都不会再让自己踏进哪里一步。

    嘴里叼着根草梗,举着鸟铳守在断崖处足足两个小时,也没见有尸体被冲回来,他就像是插了翅膀飞走了一般,是的,我绝不相信他能幸运到度过死亡礁石海域里的乱流成功逃脱。

    顶着头顶如手术灯一般的太阳悻悻的返回营地,螃蟹在我的脚底下穿行而过,心情糟糕透了,甚至我觉得全世界都仿佛在针对我,连太阳,都像是只炙烤着我一个人。

    肚子里咕噜咕噜的乱叫,像是在提醒我:“老吴,你特么是出来找肉吃的”,眼看时间到了下午,而自己却仍然两手空空,草鞋还落到礁滩的海里一只,还有比现在更倒霉的时候吗?

    恍恍惚惚的又重复着回去的路,路上的两个小时里自己仿佛是一坨行尸走肉一般,脑子里始终在思考这一个问题,那是谁?那折射光线的,到底是什么?

    举着鸟铳干翻一只个头儿最大的野兔,其实,原本想用那些山洞里的那些木箱设圈套,毕竟,铅弹的数量已经到了肉眼可以数出的地步,火药倒是还有很多很多,这五年来,我存放火药的那个小山洞被我收拾的非常干燥,甚至可以保证,只要没有大意外,那些火药简直可以存放到天荒地老,等老子临死的那一天,一定把它们堆在这座山的每一座角落,让我的祖国看一场本世纪难得一见的海上烟花!

    嗯,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把那十几箱火药现在就一股脑的点了,而后让卫星发现爆炸从而搜索这片海域对吗?

    因为,老子还活着,十几箱火药,堆在密闭空间就是炸药,当量足够把我炸的连个渣儿都剩不下,想让我早点儿嗝屁朝梁大海棠的死去或者尽早结束这段奇异的历程,请用舌尖儿舔自己的鼻子,我保证你做不到,就像我无法对炸药自残一样。

    太阳西沉的时候,我拎着肥硕的兔子和在山脚采集的“草药”返回山洞,人总是这样,五十步笑百步的感觉,不是吗?相比我手里的这只死兔子,我现在的处境似乎好得多,脑海中回想起我在那次出海历险时所发下的誓言,再不会对老天爷抱怨半句,只要还能让我回到这座岛上,现如今,我仍然活着,仍然有肉吃,老吴啊老吴,难道还有什么是让你不满足的吗?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心情突然顺畅了很多,是的,比起那次海上的悲惨遭遇,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天堂一般,哪怕是现在这种窘境,我也应该快乐的活着。

    左手拎着兔子前后晃动着,嘴里哼起了张学友的老歌儿,“一天天、一年年,云彩衣裳;一年年、一天天,秋梨海棠”。

    山洞前的缓坡已经在遥望之内,可就在我进入树墙快要接近山洞前缓坡的时候,突然,一团火焰由缓坡处升腾而起,在这近于黄昏的傍晚,两个人影在火堆周围盘绕欢聚。

    今天邪了门儿了,老子是眼花了还是虎丫痊愈了?我揉了揉眼睛,那绝不会是虎丫,这妮子没有一个月根本下不了石床!

    昏暗的篝火照映下,两个身披白袍的人,围着篝火盘腿坐在地上,他们靠得很紧,近到让我看起来仿佛就像是一对情侣在篝火下谈情说爱一般,但这段距离足有五六十米,加之树墙的层层格挡,让我无法看清他们的相貌。

    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我实在是太大意了,不是吗?堂而皇之的往回走,还敢哼哼曲儿!,一早晨山顶上的那个匍匐观察哨的事儿这么快就忘了吗?老吴啊老吴,你这是被人盯上了啊!连老窝儿都被人端了,还特么有闲心逮兔子呢!

    我自顾自的在心里抱怨着,沮丧到甚至想抽自己俩大嘴巴方才解气。

    轻轻地放下兔子和被我当做草药的野草,摘下挂在后背的鸟铳摸上了一颗小树,我紧张的环望了几遍四周的环境,确认这周围确实没有伏击自己的人后,才又将注意力挪回火堆方向。

    那两个人仍然在说着什么,不时还会夹杂着一阵阵笑声,听到笑声,让我的警惕性放下不少,毕竟,如果真是来闯我老窝儿的,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的向我挑衅,对吧?除非他们埋伏着大部队在洞里,等我现身后将我一举拿下,不然,单凭这么两个人,我在暗他在明,老子还能怕了你们不成?

    想到这里,我又环绕了树墙搜索了几次,再次确认树墙周围确实没有敌人后,才端着鸟铳伏低身子匍匐着向山洞的方向爬去,边爬边想:“老吴,你是不是谨慎得过头了?”,但随即就自己否定了这种想法,谁都不会傻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距离越接近篝火,那两人的声音便越发的清晰,我现在可以确认,那是两个土人,听声音来看,其中一位应该是个女人,但绝不是虎丫或者鱼丸中的任何一个,那声音比她们两个细得多,绝不是我所认识的人。

    火堆正好将那两人与我的视线割开,熊熊的火焰晃得我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样子,只能靠听觉辨识。

    但,另一个人,始终没有说话,始终都很安静的坐在火堆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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