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身边的鱼丸,有一种洋娃娃般令人亲近的感觉,但,对我来说,这都是浮云,虽然我不信妖魔鬼怪的那一套,可无论是拂晓时的经历,还是这些邪灵生物、甚至那怪猫对她的态度,我都很难将她与正常的人类划上等号儿,即便是现如今拉着我的小手向我的身体透出阵阵暖意,我也不愿承认她是个人。

    头都没回的继续向洞口的方向走着,仿佛身上挂着的那只小手是虚空一般,对那孩子毫不理会,实话实说,心里跳得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扑腾扑腾的已经完全没有了节奏。

    可这天下的事儿,就是越怕什么就特么越来什么,千算万算,我还是漏算了一个人,能把任何剧情都搅和成悲剧或者惊险剧的“蛋蛋”。

    “鱼丸”?,一个略带疑问的声音由我的身后传来,随后便是叽里呱啦的一顿土语,那张破嘴,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停都停不下来,我斜转身一看,好家伙,这位满脸黑泥的土爷,正在拉着这不知是人是妖小家伙的脑袋东看看西看看,像是在反复的确认着眼前的洋娃娃到底是不是她的那个小奴隶。

    “我不认识你”,土语我听不懂,但鱼丸的这句话我却能听得明白,我加紧了脚步,一溜小跑的扎进了洞里,任由鱼丸在我身后哭叫,也任凭那不知死活的蛋蛋往阎王殿递名片,老子惹不起,但老子特么总躲得起!

    虎丫、土著姑娘、鸟铳、炒米罐、清水罐、日历木板、杂物木箱,一件件一桩桩的被我由洞里费力的抱了出来,再壹壹的码在缓坡上,别说,五年来,我居然攒下了如此多的家当,尽管我认定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统统扔掉,但,临到要扔的时候,却总是自己说服自己“这东西”对我有多重要、”那东西“我一定用得到,总之,直到我把“老谭雕像”搬到了阳光底下,才算结束了这次搬运工作,而那山洞里,除了一些木柴和壁炉里的碳灰,再无一物。

    日头已经高悬于天,这花去了我整整一个上午,在此期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向鱼丸和那些邪灵瞧过一眼,就像他们不存在一般,但“欢歌笑语”声却时时的传入我的耳朵,显然,蛋蛋没有惨遭毒手,而那脱胎换骨洋娃娃般的鱼丸,现在似乎也跟他混了个脸熟。

    刺眼的强光下,“老谭”的雕像显得格外肃穆,这可能源于我在最初制作这雕像的时候给那块巨木过了油,檀色的雕像矗立在缓坡之上,栩栩如生,是的,这五年来,我亲爹的这位干儿子始终都还陪伴着我,监视着我,一如既往的贯彻着并执行着我那位亲爹给他的任务。

    不远处犹如银铃般清澈的欢笑声不时扰乱我的思绪,原本紧张万分的神经也随着这笑声舒缓了不少,我在雕像的身前坐了下来,想到我那远在不知多远的亲爹,哎,一股子难过劲儿又冒了出来,我知道这不合时宜,但,这种情绪却难以控制。

    哎,五年,五年来我把这辈子活到现在所有的苦都吃尽了,甚至是现在,我都不知道前途是坑还是鼓。假如,我仍然在爹娘身边,而不是那个叛逆、任性、敢拿手榴弹去小卖铺换冰棍儿的吴洛因,也许,我现在可能已经成了一个短笛乐师,或者是一个诗人.......别笑,我也知道“诗人”这俩字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但假如我十二岁那年没有拿手榴弹去换冰棍儿,也没有跟着同学用砖头拍直升机的前风挡,那我爹也就不会把我十二岁赶出去,更不会在后来撕了我的考试志愿书而把我送到军校,要知道,我的语文成绩是那么的优异,连我那个大奶的班主任都对我赞不绝口!,她可是我性教育的启蒙老师,就是因为她那两块大肉,我才知道了男女有别。

    好吧,扯远了,看来,五年的孤岛生涯让我的思维有点混乱,要怪,都特么怪“老谭”,丫一准儿曾经答应了我爹,会在部队照顾我云云,要没他,我爹也不一定把我送过去,要没他,老子没准儿在部队就学会了诸多生存技能,何必跑到这座破岛上来“深造”,哎,当然了,假如他在这座岛上,我一定不会吃这么多苦,是的,绝对不会,甚至,也许现在我早就脱离了苦海,回到家里吹着空调搂着大奶妹过着快乐的日子了。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怀念一个人,但我分不清,我到底是在怀念我那动不动就军皮带沾凉水“教育”我的亲爹、还是在怀念那个让我成了九级生活残废的老谭。

    向着那座雕像挪了挪屁股,手抓住自己手腕上的袖子轻拭了几下雕像上的浮灰,“哥,带我走吧,我知道你无所不能,哪次我闯了祸、犯了险,你都能帮我化解,虽然我说过我烦你,说过不少肯定让你伤心的话,但,现在,我承认,我错了,我那些都是在遮蔽着我那脆弱的自尊而已,免得总是让自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可现在,求求你来救救我,让我离开这儿,带我回家”。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带有体温的液体由眼中涌出,浇灌着早晨时粘在我脸上的泥土,我跪在雕像面前,双手合十,虔诚的对雕像拜了三拜,心中想着:“无论谁能把我救出这苦海,无论是老天爷还是任何我所听说过的神灵,我将一生信奉,永世忠诚”。

    思绪间,一阵沙沙声在身后传进我的耳朵,我回头一看,蛋蛋和鱼丸不知何时也学着我的样子跪在那里,面对着雕像行三拜大礼,嘴中似乎念念有词,仔细一听,他们居然在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我将一生信奉,永世忠诚”,那语气、那音调,虽是照猫画虎鹦鹉学舌,但,更仿佛是在念诵咒语一般,始终在我的身后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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