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冠上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得我们四个一下全都愣在了原地,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没义气的、刚刚还把我踹出灌木丛以求自保的秃子!

    除了哑巴之外三个人彼此迅速的交换了眼神,似乎每个人都在互相询问“什么情况?谁在说话?”;

    而哑巴闻声却异常的兴奋,不停地用手在我面前比划着,嘴里甚至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直到看清他的手势才明白,他其实是想说“我们是自己在吓唬自己,这里没大白虫子,听土语是自己人”;

    我狠狠的蹬了他一眼,自从数日前密林中被白肉虫子“勾搭”、又被“骗”入水潭后,这林子里无论谁在说话,只要我没看见人,都会首选是白肉虫子又在糊弄老子,这绝不是杯弓蛇影,而是老子经历过的实实在在教训!

    我站在原地没敢动,同时也用手捂住了哑巴的嘴,让他别再发出任何声音,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他那种咿呀怪叫声比说话更难听,也更容易招来危险。而我的眼睛也始终没有闲着,只几个眼神过去,秃子便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我是让他把手里的火把扔进头顶的树冠里去,无论那树冠里到底是什么在说话,这一招一定管用;

    秃子和我之间这种默契还是有的,但默契归默契,眼下这节骨眼儿上让他离开树冠出来冒险...对这个向来单打独斗的秃鬼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更何况他刚刚把我踹出灌木丛后,此时正肩膀挨肩膀的贴在虎丫身边,我打赌,即便现在大白肉虫子就趴在他后背上,他都未必肯挪窝儿;

    最终解决问题的仍旧是暴力,潜在灌木边的虎丫单脚绊在秃子腿上,胳膊朝着这货脖子上一抡,秃子便像是脱缰的野猪般一股脑的冲出了灌木遮蔽,险些以狗啃屎的姿势着路;

    饶是如此,他在我身前缓缓站起身时仍旧满脸尬笑的说:“吴,你看,最后陪着你战斗的还不是我?”;

    火把在树冠中“嘭”的一声散下无数火星,转瞬中便在空中成了碳烬;

    这突如其来的火把在树冠里一经散裂,树冠顿时便是一抖,紧接着便又传来了那阵幽幽彻骨的声音:“别上...上来”,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却略有不同,不仅仅语调有所变化,甚至不知为什么,说话的人突然变成了结巴!

    这声音顿时令我想起了一个人:黑牛!无论是语调、语气、结巴,还是他说话时的那股憨劲儿,这声音都像极了他!

    我和秃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可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由灌木处闪出,三两步便抬腿踩住了树干,那动作麻利极了,脚刚接触树干的同时、双手便借着惯性拉在了树干的背面,黑影不用问也知道,除了虎丫还会有谁;

    “那不是黑牛,你快下来!”,我没能及时拉住虎丫,又不敢叫嚷,只好在喉咙里用蚊子声挤出几个字;

    这林子里的古树树干粗极了,根本不是虎丫这种身段儿能抱得拢的,但她却也没掉下来,而是不停地用膝盖夹住粗木、借着腰力一点点向上蹭,尤是如此速度却也不慢,只十几下的光影便已骑上了古树的歪杈脖子;

    虎丫嘴里叼的火把在雾里形成了一个光晕,恰好将头顶的树冠着得明亮了些,就在她骑上歪杈的同时,树冠处又是一阵剧烈抖动,仿佛是有意要将虎丫震下去一般;

    这抖动邪门儿极了,力道甚至要比刚刚的那一次还要强烈,吓得我赶忙捂住了耳朵、生怕那“咔嚓”巨响传来时震碎自己的耳膜和心脉,可转念一想...万一树上有起事来,捂起耳朵可就连虎丫的呼救声都听不见了;

    “老子要是被震死,你们特么也别好好活着!”我心里嘀咕着一把将秃子自己捂住耳朵的手拽了下来;

    “你特么不上去接应一下?”,我看着只在树杈上停留了片刻的光晕再次向上攀爬,有些着急的对秃子低声说道;

    “吴,她如果从树上掉下来,你觉得咱俩合力能接得住她吗?”,秃子没有回我的话,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喃喃的抬头说道;

    “她不会掉下来的,论树上的功夫,除了钩子没人比她强”,我说道;

    “那你还特么让老子去接应...?小心眼子,不就是刚才踹了你一脚...”,秃子转过头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随即便又望回了树上;

    “你不说老子都忘了,没义气的东西!”...

    低语之间,虎丫的人随着火把一晃之下便已闪进了树冠之内,火把的光晕顿时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在我原本的预计中,此时的虎丫应该会立即惊叫一声、或是树冠处有一番剧烈的打斗,可一切都没有按我的预计来,树冠一动不动,而周遭的一切却也十分配合的一下子没了动静!

    我全身的神经已绷到了极点,血液似乎都瞬间流回了心脏,顿时感觉双手发麻、头皮发紧,因为我知道:以虎丫的性子,无论看到什么、发现什么,她都会第一时间有个反应,至少也会有打斗的声音!

    可现如今树冠处如此安静,这反而让我乱了分寸,一种极其压抑的预感令我顿时浑身冰凉:“难道稍后树冠上会再次掉落出几块儿支离破碎的尸首?犹如上午惨死的钩子一般?”;

    秃子率先按奈不住性子对着树冠低声喊道:“虎丫,虎丫!”;

    可树冠里仍旧声息全无,虎丫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全无了踪影;

    秃子有些急了,一把就将手里的木矛塞进了我的手里,作势就要往树上窜,可就在他脚要蹬在树冠的一刹那,这孙子居然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我身边的哑巴说道:“你!上去救人,快!”;

    哑巴本就是个厚道人,闻言根本没有二话的作势就要往树上蹬,却被我一把拉了下来;

    “要上去你特么自己上去,少拿他当垫背的”,我冷冷的对秃子说道;

    秃子一改平时的满脸诡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哑巴道:“你们就眼看着她死...?”;

    秃子把“死”字尾音拉得老长,语气中充满了对我们二人的憎恨;

    “少特么装义气!哑巴和老子如果冲上去了,你绝对会站在树底下看着我们仨死!”,我把剩下的一句“我懂你”咽回了肚子里,可即便就是这些,也仿佛瞬间戳中了秃子下怀般气得他对着我翻了好几个白眼儿;

    ......

    树冠仍旧安静如初,距离虎丫钻进去足足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这让我站在树底下实在有些绷不住劲儿的对两人说道:

    “哑巴在前,秃子在中,我在后,到了树脖子上记得回头拉我一把,我怕我跟不上...”,我边说着、边低头把手里的两根长矛扔在地上;

    突然,只见身边的哑巴身子一晃,等我看向哑巴时,却发现这厮竟要将手里的长矛掷向了树冠!

    “别犯傻!”,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而还哪里来得及,“哧”的一声怪响由耳边响起,长矛笔直的刺向了虎丫刚刚钻进去的那片密叶组成的禁区;

    我和秃子下意识的抱着脑袋就要找个安全区域躲起来,生怕那根长矛再由浓雾中冷不丁的掉回来,哑巴却仍旧站在原地向着树冠行注目礼,却被我和秃子合力一把拽到了隐蔽处,秃子一巴掌将哑巴掀翻在地,又朝着他的胸口踹了几脚,这一次我没有阻拦,因为我实在搞不懂哑巴为什么干出如此缺心眼儿的事情,别忘了,虎丫还在上面!这一矛假如刺中虎丫,绝对凶多吉少;

    令我意外的是,我们没有听到长矛落地的声音,却彼此冷不防都感觉到脸上一凉,似乎树上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随手一抹,竟然是血,鲜红的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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