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学宫。
    王安风右手握在了利刃的木柄之上,平心静气,心神遁入了无我相,无他相,无众生相的佛门心境之中,倏尔之间,黑瞳之中闪过了一丝锐光,手腕一抖,赢先生所传的使劲之法几如本能,挥洒出了一道寒芒,转瞬即逝。
    右手一转,利刃倒插一旁。
    薄而锋利的刃锋嗡鸣不止,震荡了空气,平添了两分寒意。
    旁边突而有人高声喝彩。
    “好!”
    王安风笑了下,身前案板上面的材料已经变成了切地极均匀的小粒,泾渭分明,右手掠过旁边菜刀,抄起那有拳头大小的铜勺,只是一甩,便将肉丁全部扫入了滚油当中,伴随着滋滋声音不绝,肉粒染上了金黄之色,并有浓烈香味冲起。
    在他后面,眉毛粗乱的百里封,身着白衣,一副翩翩公子打扮的薛琴霜和拓跋月已围坐在了桌子上,大快朵颐,王安风则在劲装外面穿了个灰色围裙,挥舞勺铲在锅灶前面挥舞,神情专注,一丝不苟,不比在少林寺练武的时候差。
    炊烟香气从这木屋里倾泻而出。
    行走往来的学宫学子无不口齿垂涎,却碍于考核越近,不能去城里解解口腹之欲,只好双手捂住肚子,满面苦色,嘴里低喃之乎者也,快步离开。
    这一顿饭,王安风尽显平生所学,在大凉村自己磨练的手法,二师父的药膳,还有青锋解时候学到的那种以内力处理食材的技巧,糅合为一,虽然肯定是没有办法和二师父相提并论,可论及滋味,已完全不逊色于那些酒楼大厨,纵然少年心中,也颇为自得。
    饭菜上席,摆了满满一桌,四人一边吃,一边随意交谈些事情。
    在拓跋月前来之前,王安风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和担心,对百里封和薛琴霜解释了一二,是以众人说话时候,都颇为在意拓跋月感受。
    可后者却未曾表现出什么异状,眉目之间,一如既往的明朗大气,谈及近日来学宫中趣事,仍旧恣意笑出声来,就如同那一日王安风所见的脆弱只是幻像,未曾真正出现。
    王安风和薛琴霜对视一眼。
    如此模样却令他二人更为担忧。
    茶足饭饱之后,拓跋月先行告辞而去,百里封挠了挠头,略有不舍地放下手中碗筷,哈哈干笑道:
    “我也吃饱了……”
    “夫子唤我有事情,你们先吃着,我先走啦。”
    言罢匆匆起身,一手拔起旁边那把车沉重陌刀,行走之时,不知为何有些慌乱,险些给座椅绊了一跤,干笑两声,背负陌刀踉跄而走,疾步赶上了拓跋月身影,未曾并肩,只靠后一步,一如往常地大剌剌搭话。
    秋日长道落叶,身着劲装的兵家少年双臂抱在脑后,夕阳西斜,照在面目之上,平添几许红光。
    薛琴霜突然道:
    “安风,你说,我们将他买下,如何?”
    “或是买下之后,再令他人出面,将那少年带走……这样一来能够救得下那少年性命,而来也能够告知月儿,让她不必再担心,她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可心思细腻,更甚于我。”
    “我有些担心她。”
    王安风听得旁边少女所说,沉默了下,还是摇头叹道:
    “不行……。”
    “那一日我不知他对拓跋说了些什么,但是大约是只要拓跋就下他,他便自尽于此之类,如此方能够解释为什么拓跋会没办法将他救下。”
    “边荒少义理,民俗与华异,我们身为外人,不知道他们风俗,贸然插手,极有可能弄巧成拙。”
    “而且那少年心情坚毅,我看他那所说,并非只是威胁,拓跋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方才做出这种选择。”
    薛琴霜微微点头,似有遗憾,突又想起来了一事,看向旁边王安风,略有疑惑,道:
    “安风……你怎么知道他性情坚毅的?”
    王安风心中一滞,面上神情未有变化,状若寻常,只是道:
    “直觉。”
    薛琴霜微微颔首,没有在这个小事情上多加思考,王安风心中微松口气,他知道这个回答实在是不靠谱,与他性情相异,可又能够如何,总不能和薛琴霜说,那少年名叫契苾何力,是我的属下,所以我知道吧……
    少年无奈。
    不过,以契苾何力性情,绝对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
    若是拓跋月未能过去心中的坎,暗中将其赎买下来,以其心性才智,猜出幕后之人并非什么难事,到时候恐怕会寻到拓跋月,自尽于后者面前。
    那时候,拓跋月恐怕会心情大变。
    回想起方才外刚内柔,明丽大方的异邦少女,王安风微微摇头,不再去想。
    ……………………………………
    “快点儿!没吃饱饭吗?”
    身着厚重棉衣的汉子一边大骂,一边挥舞手中皮鞭,面目黧黑,颧骨高耸,看似不像大秦百姓,随着喝骂,一群穿着单薄衣物的异族壮汉自车上抱着羊毛毡子,送往一处库房当中。
    其手脚上都有浑铁锁链,悬个大铁球儿,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异邦国中的奴隶,虽然看向这些汉子的目光中多有怜悯,却只能暗叹一声,没有办法出手相助。
    契苾何力在这些汉子周围并不起眼。
    可是即便是他,身上的伤疤新旧交叠,十六七的人,看上去竟然如同十四岁一般身材,不知是否是这段时间来的压力暗伤终于爆发,原本脏乱的黑发当中竟然能够看得到不少银丝,更显得这少年愁苦,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是那监工,也不敢对他多加苛责。
    这种行为,倒也不是出自心善,只是这人毕竟是主家的财产,死在他们手上,便会惹出来许多麻烦,搞不好弄得自己倾家荡产,何苦来哉。
    因而那长鞭落在少年肩背上频率倒也更少些。
    不知是否是因为看契苾何力不顺眼,那监工手臂突然一扬,鞭梢掠空,发出一声尖锐鸣响,便要打在契苾何力脊背上。
    少年后背肌肉一紧,体内内力加速流淌。
    而在同时,这巷子的另一头,一头灰毛驴一步一步走过来,铃声清脆。
    ps: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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