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县城。
    在废墟中,有几堵开口的矮墙。
    矮墙上开有缺口,为了掩饰,墙体刻意用烟熏过,周围还乱七八糟的丢了些破桌子烂板凳等等杂物。
    别说飞机从高空高速掠过,就算是步兵过来,要是一个不注意,估计都不会觉得这几堵矮墙有什么不妥。
    以马克沁为主九二重机为辅的几挺机枪,就被安放在这几堵矮墙之后。
    将马克沁九二重机等平射机枪改装成高射机枪其实很简单,就是然底座能够适应更大仰角的射界就行——别说有盖黑良这个武器专家,就算是张然自己都能解决,没什么好难的。
    当然了,这些机枪终究不是正规的防空机枪,用起来肯定没有正规的防空机枪好用。
    但目前来说,也只能勉强将就了。
    现在,机枪内早就填满了子弹,王文平还有刻意从仓水调来卢友谊等几名机枪手正缩在机枪阵内,一边盯着长空一边捧着手炉,以确保双手不会因为寒冷而僵硬,影响射击。
    在他们后方的每隔百米,便又一批被清理出来的空地,远远的看去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有仔细观察,才会看到那如同小木棍一般从地面上露出的密集枪管!
    连续五六道这样密集的步枪阵地,每片阵地中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一两百人,加起来人数过千!
    这些人,都是按照张然的安排所准备的,在日军战机到来之时,在机枪开火的同时,集中火力对日军的战机进行攒射,以达到增加击落日军战机的目的!
    当然了,这么密集的人群,一旦给小鬼子战机的轰炸扫射击中,那就是一扫一大片,绝对会伤亡惨重!
    张然自然不可能为了打下小鬼子的战机出气,就惘顾战士们的伤亡!
    步枪阵的所在都开出了深深的壕沟,在壕沟之上又加装了厚厚的青石板,只是在青石板中露出人宽的缝隙,供战士们站立。
    一旦小鬼子的射击或者轰炸过来,战士们就往壕沟内一趴,以尽可能的降低伤亡!
    这么多人,还又是壕沟又是青石板的,一般的队伍,就算想这么干,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力和物力可以动用——也的亏是在晋东支队!
    张然一声令下,县城周边的百姓立即就过来了数千人!
    五六道一人多深的壕沟,三个多小时就已经被挖了出来,可见效率!
    倒是那些青石板不怎么好搞,但也难不倒全民皆兵的东江县数千百姓!
    有人在县城内直接扒地基,扒茅坑上的条石,剩下的不够的再在城外想办法——最远的条石,可是十几名民兵从七八里开外肩挑背扛扛来的……
    当然了,最忙活的还是徐琨君!
    从他提出建议的那一刻开始,这家伙就没停过!
    整个长条状长达两里多的县城,这一天多他足足跑了几十趟,不住的标记,计算,十几二十个小时就没停过,就连吃饭,都是在奔走之中或者是在计算之中完成的!
    作为机枪,每一道步枪阵的射击标记物都已经在建筑物上做出了标记。
    徐琨君根据步枪阵距离的不同,为每一道步枪阵做出了分别不同的标记点!
    这家伙甚至细心的考虑到了战士们个头的不同造成的视界的差异,让战士们在脚下垫上石块凳子之类,以达到同一视界……
    而战士们民兵也没闲着!
    从一切布置妥当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站在了各自的战斗位置,哪怕是张然知道现阶段鬼子的飞机条件有限,应该不可能发动夜间空袭,只能在白天过来,他们都不肯离开战斗位置一步,宁愿在战壕里冻上一宿都要等待……
    那万众一心无怨无悔热火朝天的场面,直让张然看的泪目!
    他从根据地的乡亲们的身上,看到了中国人在觉醒之后,再遭到敌人的欺负之后,爆发出的那种无与伦比的精神力量!
    只是可气的是,小鬼子的飞机居然特么没来!
    几千号人,不眠不休的努力!
    整个根据地两个县数十万乡亲们都在等着这一战的结果,都在等着支队给那些小鬼子的飞机一点颜色瞧瞧,可小鬼子的飞机,特么居然没来!
    老子这么多人,忙前忙后不眠不休,你们特么居然敢不来?
    耍老子呢?
    张然望眼欲穿,眼看天都快黑了,小鬼子的飞机毛都没看到一根,当即就炸了……
    那心情,就跟小鬼子被他玩的团团转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然可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报应,他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多人,决不能就这么白忙活了!
    小鬼子不来,那就逼他们来!
    “快,给我发报!”
    张然气急败坏的让联络员给刘青部,给袁振锋部,给宋涛方面发报,发报的内容就一句话——你们特么到底有没有帮我晋东支队出气的想法!
    很显然,气急败坏之下的他,是觉得诸部根本没有尽全力帮自己!
    要是尽力了,小鬼子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这混球,特么真将老子当成他的部下了啊?这特么什么语气?这特么还是求人的态度吗他!”
    一看到张然发来的电报,刘青当即拍了桌子,歪着鼻子怒骂,心说你张跑跑特么最好别让老子看到,否则看老子不大耳刮子抽死你!
    不过,刘青不高兴归不高兴,却依旧在第一时间联络了浦沅中黄团长等人,一句话,土财主不高兴啦,咱们这穷人家以后但凡还想让人家帮衬着,最好还是要加把劲!
    不是说咱们八路军就要看他张跑跑的脸色,实在是这土财主特么得罪不起啊!
    同样被气歪了鼻子的,还有黄司令。
    “这个土八路,特娘的还蹬鼻子上脸了——好心好意的帮他的忙,特么小鬼子的飞机不来空袭了,特么也能怪老子?”
    黄司令牙根子都在痒痒,满肚子躺着都能挨枪的邪火!
    不过郁闷归郁闷,让陈光等人加把劲那是一定的!
    毕竟,自己想要多守住平同关一些时间,在平同关杀伤更多的鬼子,光靠平同关的工事,光靠平同关上下一心那可远远不够——必须得大力仰仗八路军出力帮忙!
    而八路军帮不帮忙,现在看来,多少得看这个叫张然的家伙的脸色!
    想到自己堂堂司令,一声令下平同关上下近十万人都得俯首帖耳,现在居然还得看一小小的八路支队长的脸色行事,黄司令就郁闷不已。
    但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陈光等人不派出去那也派出去了,让他们加把劲也是废物利用,同时还能看看这些蔡顺承的余孽对自己的命令的执行程度……
    这么一想,黄司令的心情便舒服多了……
    在雪原中,一处鬼子的工事正如钉子一般钉在了那雪原上。
    此刻,工事之前喊杀声连天!
    数百名八路军战士在对工事展开进攻,子弹嗖嗖乱飞,爆炸声里,闪耀的火光似乎能撕开黑夜!
    “团长,你找我?”
    满身硝烟的顾向阳小跑见到了浦沅中。
    “你怎么搞的,能不能打?这么久都没能拿下这破据点,你也好意思!”
    一见到顾向阳,浦沅中就是一阵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臭骂。
    顾向阳郁闷不已,心说团长你到底几个意思啊?这打不下来不怪我吧?
    一开始你的命令是尽可能的拿下这据点,但要注意伤亡……这小鬼子的据点就跟乌龟壳一样,想拿下又想没有什么伤亡,那可能吗?
    浦沅中可不在这上头纠缠,哼哼道:“少废话,你就说你能不能拿下就行,不行的话就说,老子让老李上!”“团长,你也别怪小顾,他到底还年轻——要不你直接让他们下来,我带人上!”
    老李可不管顾向阳郁不郁闷,积极请战——没捞到主攻一直在旁边看戏,他可都等不及了!
    “老李,老子打半天了你想捡便宜,门都没有!”
    顾向阳怒斥,向浦沅中保证,再给他一个小时,自己一定拿下据点,但他也想知道,为何浦沅中的命令前后不一致——毕竟拿下这乌龟壳一样的据点是不难,但伤亡肯定小不了!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拿人手短吃人手软呗!”
    浦沅中郁闷到:“张跑跑那混球,今天布置好了想干下小鬼子的几架飞机出气,结果小鬼子居然没空袭,这混球就怪咱们头上了,说是咋们揍的小鬼子不够狠——这特么还有天理么他?”
    “……”
    顾向阳屁都没放一个就出去了——不管谁都可以埋怨张跑跑,但他不行。
    年前的上百条三八大盖全给卸在了师部,回头去了晋东支队一趟,现在他连里便又有了好几十条三八大盖,剩余的也都是中正式等好枪了!
    顾向阳的脸皮就算再厚,那也不好再说张然的不是。
    再说了,万一真能搞下小鬼子的几架飞机……
    “连长,让我上吧!”
    “我上——要是张队长他们真能干下小鬼子的飞机,死都值了!”
    一听到原委,顾向阳连里的战士们都疯了——别说晋东支队因为张然的关系,对他们连格外关照,就说有机会干下小鬼子的飞机,他们就觉得值得拼一回命!
    虽然他们这次被遭到空袭,但以前确是被空袭过的!
    一想到小鬼子的战机在头顶上摇摇摆摆旁若无人的猖狂样,战士们就恨的牙根子都在痒痒!
    以前是再恨都拿小鬼子的飞机没法子,现在,晋东支队看起来真的是有把握!
    他们不拼命那才是怪事了!
    不但是浦沅中的独立团是这么想的,黄团长等几个团的战士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纷纷加强了对各自攻击目标的攻势,大有不将小鬼子逼疯就决不罢休的意思!
    另外一边!
    陈光等人长途跋涉,终于到了目标外围,正试探性的发动攻击。
    小鬼子得到命令,坚守不出。
    陈光等人自然是乐见其成——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小鬼子不出来他们也没办法!
    然后他们便接到了黄司令的命令!
    命令极其强硬——不惜一切代价,攻打目标!
    至于别的,黄司令那边会掌握尺度!
    “这特么的,又怎么回事嘛?”
    原本觉得自己等人已经做的足够了的陈光等人简直欲哭无泪,秘密向黄司令身边的贴己人打探消息。
    然后他们便知道了原委——晋东支队张然那家伙刚刚给司令发报了,嫌自己等人就是装装样子,根本没有尽力!
    “装样子?特么老子率部两千余人在这冰天雪地奔袭数百里不惜孤军深入,就为了装样子?”
    陈光等人气的肺都快炸了,望着前方高大的城墙简直欲哭无泪!
    平常,特么都是自己等人据城而守,等小鬼子来进攻还往往守不住——现在,自己等人居然要去攻击小鬼子固守的城墙!
    光是想想,陈光等人就觉得这特么和自杀没有分别!
    但就算是自杀,那也得真攻城了——不然,对黄司令那边没法交代啊!
    “八嘎,这些支那猪疯了吗?”
    “他们居然在攻城?支那猪居然主动向我大日本帝国军队驻防的城市发动强攻了?”
    看到嗷嗷扑上来的陈光旅的士兵,一个个日军简直都怀疑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是不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在八路军,陈光部纷纷向各自的目标加强了攻势的同时,原本已经有消停迹象的军统特务,还有八路军领导的地下党,还有各处的游击队方面,也纷纷向日军各处加强了攻势!
    暗杀,炸弹袭击,冷枪……
    各种各样的攻势,层出不穷!
    几乎所有有日军伪军驻扎之地,这一夜都枪声不断!
    各种攻击的规模都算不上大,但十几个小时下来,几乎都没停过!
    这一也,日伪军一刻都不敢安睡!
    同样不敢安睡的,还有吉川贞佐和冈田——这一夜,各处的战况密报,如同雪花般的飞向了灵江要塞司令部!
    这一夜,有七处常驻据点被八路军拔掉,针对皇协军,维持会,帝国军队驻地的偷袭,多达三十余次,帝国士兵伤亡过百,皇协军无数!
    最让冈田和吉川贞佐恐惧的是,就连老蒋的队伍,昨夜都对帝国军队驻守的两处县城发动了疯狂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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