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其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及,他只想看着她,感受她活生生的气息。

    “怎么,以为我死了?”桃夭夭将人请到她的屋子,轻笑道。

    “我知道,你不会死的。”顾之其的话很温和,很轻柔,如同四月的风。

    “哈哈,多谢。”桃夭夭点了点头,给他倒了杯茶。

    “只是我很好奇,天下间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便是死了,却如何死里逃生?”顾之其当然知道那场火,他也曾在无数个日夜后悔过,若是当初没有那么做又当如何?可是他同样问过自己,若是时间逆转自己是否又会改变初心?

    “很简单啊,我第一次怎么活的,这次就是怎么活的。”桃夭夭始终带着笑,面对这样的男子,她觉得很舒服,却也觉得隔阂。

    “你是说——药王谷?”顾之其瞬间明白。

    “看来,你对我做的功课也挺全面的嘛。”桃夭夭默认,这些消息算不上什么顶天的秘密。

    “夭夭这般模样是为了躲避今日那人?”顾之其觉得怪异。

    “你是说那个登徒子?”桃夭夭说着脸上浮起了怒色。

    “登徒子……这么说,夭夭不知道他的身份?”顾之其试探着。

    “嗯?听口音是枭城来的,看样子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于情于理躲着都是好的。”毕竟自个现在被很多人惦记着呢。

    顾之其沉默了,他一直看着她,却未从她的脸上发现一丝异样。

    “怎么,我脸上长了毛?”桃夭夭抹了一把脸。

    “只是有些感叹。”顾之其叹了一口气。

    “别这样,不就是失忆么,我都有过一次经验了,这次小意思啦。”桃夭夭看上去很豁达。

    “失忆?怪不得——”顾之其的心中也冒过一瞬间如此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事实真的如此,天下间事命运弄人。

    “也挺好的,至少我还记得有你这个人啊!”桃夭夭笑得很灿烂,很是没心没肺。

    顾之其猛地抬起了眸子,却见那眸子中闪着光,那光芒似乎要将眼中的人儿吞没一般。

    “夭夭今日所说可是真?”顾之其蓦地问道。

    “哦,你是说去南苏是吧。当然了!我师兄还在南苏呢,这么久没回来我怕他出事,本就打算玲珑家的事儿结了以后过去。这会有你保驾,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个登徒子尾随了!”桃夭夭兴奋地说道。

    “承子诺到了南苏?”顾之其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

    “是啊,师兄去找师傅了,神神秘秘的,还把我给撇了。”桃夭夭撅了撅嘴。

    “哦?夭夭不必难受,想来药王也是有重要的事情,怕你在会有危险吧。”顾之其紧蹙的眉头松开,莫不是为了那件事?

    “也许吧,反正我在这儿也呆不了太久,不安全。”桃夭夭点了点头,有些落寞。

    “若不是知晓这玲珑阁是夭夭的产业,玲珑家这么大的动作八成也是夭夭的法子吧。”是啊,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亲自前往。

    “那必须的,你也不看看今日这阵仗!怎么,想和我合作?”桃夭夭市侩的表情立刻出现,像只狐狸。

    “若是夭夭喜欢,我的都是你的。”顾之其笑了笑,用扇子的末端顶了顶她的脑袋。

    “切,我才不信呢。”桃夭夭翻了个白眼。

    “日后自见分晓。”顾之其也未解释。

    “那我现在是该叫皇子殿下,还是页兄呢?”桃夭夭故意挑起话,斜着眼问道。

    “夭夭若是愿意,叫之其何如?”顾之其爽朗的笑声传出,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畅心无比。

    “之其——”好肉麻……这个家伙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桃夭夭心中暗语。

    “夭夭并非忘了全部记忆?”顾之其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这次就算做个趁虚而入的小人,也要将人带回自己的身边。

    “不是,偶尔会有些零碎的记忆出现,很乱,只记得一部分。”桃夭夭摇了摇头。

    “药王也没有法子?”顾之其再问,这个问题难道很重要吗?

    “师傅说了我身上中的噬心绵长久远,并非下了重剂急性攻心,反而麻烦。所以虽服了解药,但仍伤了脑子。这记忆可能找的回,也可能一辈子都会忘的干净。”桃夭夭说的是实话,想起那些过往连眼睛也变得落寞了些。

    顾之其见状,心中的心疼一闪而过。噬心?为何他原来不知道她竟然身体中有如此可怕的东西?他的懊恼更剧,却要忍着不表现出来。

    “南苏风景秀丽如画,夭夭若是去了,换个度境也好些。”顾之其安慰着,似乎也在安慰着自己。

    “也许吧。对了,还有件小事儿,要你对个口风。”桃夭夭的眼睛出了神,穿透了他的身子看得好远。

    “夭夭说吧。”顾之其也看着她,俩人四目交对,却显空洞。

    “那个登徒子之前调戏我,我没办法又不认识什么有身份地位的人,便拿你做了幌子。”桃夭夭认真地说道,毕竟她知道的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原来如此,夭夭尽可放心。”顾之其闻言笑道。

    “还有,我现在叫木兆。”桃夭夭又嘱咐了一句。

    “在下记住了,定不忘小姐的嘱托。”顾之其也露出认真的表情,站起身子,鞠了个躬,打趣道。

    “你倒是和那登徒子一般区别……”桃夭夭歪着头讽刺着。

    “咳咳,那夭儿的身子可好些了?”顾之其有些尴尬,桃夭夭回了神,便明白他想要问的是什么。

    “几个月的修养身子倒是无碍了,只是孩子没了,以后也应该都不会有了吧。”桃夭夭风轻云淡地说道,就像这件事并非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夭夭……”顾之其五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行了,我乏了。你若是离开,到时候提前通告我一声便是,我只身一人,好收拾的很。”气氛有些暗淡,桃夭夭也不想多说,脸上尽显倦色,这便要打发人走了。

    顾之其也知趣,今日的事儿已经足够多了,没寒暄几句就离开了。而就在他离开以后,小善从进了来。

    “小姐——”小善有些担忧。

    “都听见了吧。”桃夭夭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伤情,镇定的很,更准确的说应是冷漠。

    “嗯。小姐,您真的要去南苏吗?如今南苏的情况不明,这人又是皇子,小姐若是被卷进了皇位之争可怎么办?”小善的担忧之色更甚。

    “卷进?哈哈!本小姐就是要主动走进这个漩涡的中心!”桃夭夭站起身子哈哈大笑起来,那样的张狂,却让人寒栗。

    哪有如此巧合的事儿?刚好北皋大力吏治,刚好陶氏出了事,刚好在她的封后大典上西莫来军似要进犯,刚好一切又发生在南苏的老皇帝病下,要她相信这中间没鬼?不如信母猪上树,苍井空还是处。

    桃夭夭微闭双眼,思忖着。这南苏必是和西莫之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不然以南苏不可能让对方大摇大摆地越境,如今皇子夺嫡就是最好的证明。就是不知道顾之其和这之间的关系有多深了,外人都知二皇子身子骨弱一身才华却不太理朝政,但是这样的人又为何韬光养晦,纵有莫大的身家却从不让人知晓呢?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去南苏一趟,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一切的真相,才能给枉死的碧玉一个交代。

    “小善愿一同……”小善连忙跨上前说道。

    “不,你一定不能去,否则很容易暴露!小善,我将玲珑阁的一切交给你,玲珑阁就是我一张的保命符,只要你做得好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桃夭夭坚定地拒绝,那风云诡谲的地方她怎会让小善去冒险,她再也不想悲剧重演!

    “小姐!”小善红了眼,难道又要分离了吗?

    “听话!”桃夭夭的语气重了些。

    “小善明白,小善定不负小姐的托付!”小善咬着嘴唇,那唇瓣瞬间映出红丝,然后重重地跪了下去。她明知桃夭夭不爱被人跪礼,却依旧砰地磕了一个响头,以报明志。

    就在桃夭夭和小善说着话的时候,顾之其回了蒙尘客栈,身边的黑衣男子一直站在那。

    “查清楚了吗?”顾之其声音清冷。

    “那女子的确是从枭城而来,然后入了玲珑阁学工,后不知为何不知所踪,然后便出现在了玲珑家。”那黑衣男子将情报如实禀报。

    “那是她不会错了,看来的确是失了忆。”顾之其像是在自言自语。

    “主子,那人做了不少动作,若是我们在不反击,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黑衣男子劝道。

    “不急,此行的收获比起那些重要的多。”顾之其心定的很,他一度曾觉得得陶夭儿者得天下,只是那个自大狂不明白不会利用罢了。

    “主子,夜长梦多。”黑衣男子说着,顾之其也沉默了片刻。

    “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可以下手了,去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就叫木兆。还有!明日夜里就启程!”顾之其定了定后,厉声说道。

    “是!”黑衣男子身子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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