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早起,吃过饭,发狠要把那个缝荷包的大工程结束掉,于是拎了针线筐儿到处找凉快的好地方。

    彩云心细,抱了薄薄的棉垫,放在桂树下,又洗了一盘前日城里程掌柜派人送来的清水蜜@桃,连同两三样点心,一起放到石桌上,如此这般,把瑞雪伺候的妥妥当当,舒舒服服,这才同妹妹一起铺了笔墨等物,描红写大字。

    主仆三人正各自忙碌,前院做活儿的石榴进来替赵丰年传话儿,见自家老板娘好似有些无趣,就主动讲起了钱家的乐事,给瑞雪解闷儿。

    瑞雪听得心里欢乐无限,脸上还要做出一副叹息模样,忍得实在辛苦,一听得石榴夸那桃酥味道好,就吩咐彩云去拾掇了十几块让她拿回去哄孩子,石榴谢了又谢才回前院。

    瑞雪眼见她出了二门,立刻眼睛发亮,得意的笑出了声,直叹,自己当日怎么就想出那般好主意,不但给钱嫂子出了气,报了刘七娘虐待可心的仇,又整治了巧儿,真是一举三得。

    彩云彩月也是欢喜嚷着,钱家是罪有应得,都是满脸解恨模样。

    心情好了,瑞雪手下的活计也就做得顺利,中午的饭食也格外丰盛,赵丰年从城里回来,难得见妻子笑意盈盈亲手给他腰上系了荷包,虽是针线粗糙了些,但他照旧乐得合不拢嘴,背后问及彩云彩月,听得原因,就坏心的盼着钱家那两个女人,要这般吵闹到天长地久才好,最是不济也要坚持到妻子生产。

    不知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这个愿望,还是刘七娘同巧儿命里就带了解不开的仇疙瘩,自此真是一日照着三餐吵架,晚上为了争夺正房还要动手。

    真是让一众乡亲过足了看热闹的瘾头,开始时,大伙儿一听得动静,还会聚去钱家院子外站站,过了一日,又改成派孩子去看一眼,到得第三日就只坐在自家院子里边喝茶边嗤笑两声了,就连各家鸡狗的耳朵也学会了自动过滤这两女子的污言秽语…

    一直到第四日上头,村里连人都没有了,不过,这次却是同这俩彪悍的女子无关,因为村外那片水田里的稻苗,奇迹般的恢复了生机,一改往日枯黄的模样,重新变得碧绿,甚至比之以前生长得更加茁壮。

    大伙儿这几日忙着看热闹,一走一过都未曾多注意,待有人突然发现这奇迹,就跑回去报了信儿,众人都是好奇就一窝蜂似的跑了过来。

    赵丰年装着着实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站在地头儿,同乡亲们闲话两句,把功劳都推到安伯身上。

    大伙儿虽然识得赵家新来的看门老头儿,但却不知他真有这起死回生的本事,出手救得稻苗,保住了上万斤粮食,真是有大本事的人,于是人人都或者绕路,或者扯了个借口,纷纷“路过”赵家门前,眼睛盯得柳树下喝茶小憩的安伯,差点儿衣服都着了火。

    安伯自是一头雾水,午饭时,听得瑞雪说明原因,瞪了眼睛,大叹他江湖第一怪医,居然被赵家夫妻拐带着成了农师。

    瑞雪最是清楚这老爷子的脾气,当即就道,为表感谢,这几日再琢磨几样好吃食给老爷子下酒。

    老爷子立刻眉开眼笑,赵丰年有些心疼妻子挺着肚子辛苦,背地里就说要进城去最好的酒楼买几个菜色回来,省得她又要在灶间忙碌好久。

    瑞雪心里喜他体贴,却还是拒绝,“酒咬儿”铺子生意不错,她也正打算再琢磨几个新菜色,老爷子只是正好做个试吃之人罢了,就算吃坏了肚子,他老人家也能自己配药解决。

    赵丰年想起安伯在江湖上的盛名,如今居然被自己的妻子当孩子般哄骗,脸上神色变换极是精彩。

    瑞雪可是不管这些,想着也有几日没去稻田,就唤两个小丫头准备油毡和茶水吃食,拉了赵丰年出去走走。

    再说,那城里的张大户卖出了水田,也一直再惦记那稻苗何时彻底枯死,做好了被赵家找上门,甚至去府衙打官司的准备,结果,赵家人没等到,他却先病了,而且这病还相当难以启齿,对着环肥燕瘦,各色美妾,他居然做不成那销魂之事,私下里怎么试也不成,反倒不知被哪个妾室走漏了消息,满府上下都知道了他不能人道的事实。

    张夫人暗自欣喜,却装着贤惠模样,正经使了张大少却请擅长此道的大夫回来,那大夫诊脉一番,也是瞧不出原因,又不肯砸自家牌子,就扯了个借口,说是以前夜里操劳太重,阳气亏损的厉害,只要清心寡欲养上几年,必定就能好起来。

    张大户暴怒,他已经接近五十岁的人了,歇息几年之后,就是想威风怕是也不行了,于是亲手操起桌边儿的小摆件儿砸了那大夫出门,并且还喊着绝对不能给他诊金,大夫心里恼怒,嘴下就没留德,很快,本就不大的凌风城里都传开了,城西最是好色的张老爷以后再也不能祸害女子了,听了这消息,不说人人争相庆祝,起码也都骂了一句,“真是报应!”

    张家几个少爷出门都是抬不起头来,都难得没有再出门厮混,倒让几个少奶奶暗自欢喜。

    这一日,张家一个小管事去亲戚家串门,因为云家村的山路修得好,就绕了一段,正好瞧见那水田模样,飞奔回府,报给张大户知道,张大户简直惊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大喊,“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亲眼看着那稻苗枯了半截的。”

    张大少和张夫人虽然也是不明白为何那水田的灾病好转,但还是劝着张大户,“那田已经卖出去了,就不要惦记了,家里秋时没有粮食进项,不如多上心打探一下,再买个小田庄。”

    可惜张大户却是不甘心,到底唤人套车,亲自到了云家村外查看,那停车之处正离着赵家夫妻歇脚之处不远,他刚掀了窗帘,就见得一个大肚子的妇人,嘴角含笑坐在柳树下,亲手替旁边的男子续茶,男子青衣墨发,清俊非凡,女子蓝衣白裙,优雅端庄,配着身后大片的碧绿水田,真如那戏文里的仙家伴侣一般。

    这样的画面,落在前面的管事和车夫眼里都是忍不住感慨,但是张大户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原因无它,正月里他就是想收这女子进府中,结果不但没成功,归途时又离奇断腿,他还记得当初她站在台阶上,高声告诫自己,几日内必有大难,轻则断骨,重则送命,一年内破财,三年内破家!

    断腿就是血光之灾,如今这水田恐怕就是破财,那自己不能人道,岂不就是破家征兆?

    他身上哆嗦的更厉害,哪里还敢再停留,一迭声的喊着车夫调头回城,惶惶然不可终日,最后一跺脚拿了银子出来,一边心疼的滴血,一边修桥铺路,指望积德行善,可以改改命数。

    当然这是后话,瑞雪和赵丰年自然也看到了车窗里,张大户的那张胖脸,见得他夹着尾巴逃跑,都是好笑,赵丰年想着今日城里听来的消息,垂下的眼眸里,一片冷厉,再抬眼看向妻子,却瞬时又换成了满满的宠溺。

    瑞雪自然不知道自家夫主的手段,只是欢喜于在张大户手里半讹了这水田来,很是出了一口恶气,笑得极得意,就指了水田道,“这几日就找人手开始盖土房吧,家里也要加两间粮仓,预备装新稻子。还有,我听说张江无钱给老娘抓药了,先预支两月的银米给他吧。”

    赵丰年最喜妻子心地良善,自觉如今这般好日子都是妻子平日行善积福所得,所以,但凡她开口,都是无有不允,此时听了这话,就抬手扯了个大叶子一边替她扇风,一边笑道,“好啊,这事儿你做主。”

    瑞雪笑眯了眼,又同他商量粮仓建在哪里,如何能既通风又防潮,赵丰年经营各种铺面多年,对于存货的仓库怎能不熟悉,心里早有一千种办法,却还是笑着同妻子一起盘算,偶尔出言引导一下,赞赏两句,待见得妻子得了好办法,喜笑开颜,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

    原本云家村众人就要这般看看热闹,下田锄锄地,日落而耕,日落而息,等待日子静静滑过。

    只是,这样的生活却没有平静多久,这一日英子到后院去请假,打算明日赶回娘家去送妹子出嫁,瑞雪感与她当日相助自己“打老鼠”,自然笑着应允,“这可是大喜事,妹妹出嫁,姐姐当然要回去帮忙张罗,作坊里不必惦记。何家湾可是离得村里有四十里,一会儿你知会张管事一声,要他匀出一辆马车,明早儿送你过去。”

    英子连忙摆手,有些惶恐的说道,“那怎么行,作坊里这么忙,老板娘还允许我耽搁活计,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再占用马车。”

    瑞雪又劝了她两句,才放她回前院,到了晚饭后,亲自到仓库选了两块颜色鲜亮喜庆的锦缎,加上两盒点心,凑了四样礼放好。

    第二日一大早,英子上门时,彩云背了人,直接提到车上交给她,这般既全了她的面子,又避了婆家人的眼,感动的英子连连冲着内院行礼。

    果然,何家湾的父老乡亲见得英子坐了气派的大马车,又带了厚礼,都是夸赞说何家女儿出息了,直听的英子父母脸上红光泛滥,英子的妹妹见了锦缎和簪子等物,也是喜得也是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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