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到晚上,天完全黑下来时,郑胜他们已经沿着湍水河往北走了很远的路,最后是在一个名叫湍三亭的小村子借宿。赶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很疲倦,各自睡去不提。

    在离这里几十里外的穰县外,一伙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叶独行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本来应该由他传递消息的。”

    “现在齐麻子已经确定,他们往西走了,明天也许就能到郦县。咱们的人手大多布置在涉都邑,再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最中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胡子邋遢,一副颓废的样子。听完这话,他更加颓然。

    “从郦县到顺阳要怎么走?会花多长时间?”他开口问道,他的嗓音低沉清澈,与和他乱槽槽的外表判若两人。

    “要么走析县,走均水南下。要么直接走负午山,前者远但路途平坦,后者近但要在负午山转圈圈。两者差不多都是两三天的路程。”

    “现在我们也没办法确认,他们会走那条路对吧?”

    “是,不过,我觉得既然他们已经察觉危险,想必一定会选近路走。”

    “这不一定,他们都是车马,还多是老人孩子,进负午山?不太可能。”

    “让齐麻子带人先赶过去堵住他们。大家伙都在涉都邑,坐船北上吧,去均水、去负午山。”

    “他们一行不过十多个人,丁壮不到十人,一队人堵住就能解决。他们逃不掉的。”

    “至于叶独行在干什么?这件事做完后再找他算账!”

    第二天,郑胜一行早起继续赶路。午时之前,他们到了郦县城。这一路,郑胜看着平坦的原野出现起伏的土丘,到郦县城外时,土丘变成了延绵的小丘陵,郑胜眺目远望,再往西去,就是一片山岭,那就是负午山了。

    郑胜看完山,和大家一起进了城。

    邱夫子和郑胜商量了一下,决定休息半个时辰后,换了马继续赶路。这几匹马一天半拉着他们赶了上百里的路,的确不能再用它们。

    从郦县郑氏车行换了体力充沛的马匹,行车速度再次加快。不过,虽然通往析县的道路不像是负午山一样难行,可也不同于宛城外的大道一样平坦。为了防止马儿跌伤,速度并不能加到最快。

    这天傍晚时,他们平安的到达了一个名叫青渠聚的村落。

    郑胜得知他们距离析县还有十多里路的消息时,他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明天午时之前肯定能到析县。在析县坐船南下,第二天上午肯定能回到家了。

    第二天清早,继续赶路。

    郑胜看着坐在马车上依然拿着书苦读的郑尚,他忍不住挠头,这郑尚真是好学生啊!坐了两天马车,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郑尚仍然在看书?他不晕车,不想吐吗?

    “郑尚,你以后想干什么?”实在无聊,郑胜看着他读书,自己都头疼,于是他只能找话题,和郑尚聊聊天。

    郑尚有些疑惑地抬头:“未来想干什么?”他想了想,“不知道,但要过的比现在好。”

    “你上族学前,是你娘亲教你读的书?”郑胜继续问。

    “是,我娘亲教的。”郑尚语气轻快地说,说完他回头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我娘亲会读很多书。”

    郑尚迟疑了一下,问:“世子,你为什么要一直帮我?”

    郑胜心想当然是看你可怜了,但是他自然不会这样说:“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啊,你是我的侄子,被欺负了,我当然要帮你。”

    “亲人?侄子?”郑尚张了张嘴,本想告诉郑胜他已经不是郑泯的儿子了,自然也不是郑胜的侄子。可是,那个父亲不要就不要了。这个小叔叔也不要了?郑尚迷茫了。

    车厢内的两人感觉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两人没有防备,郑尚差点把头磕在车厢上。

    郑胜撩开车帘,望了望,发现两边向后倒退的尽是险峻陡坡和山峰,“这是到哪里了?”

    郑胜这辆马车的车夫叫刑福乙,他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车夫,长相普通,小眼睛,留着一脸灰苍色的胡须,他对这条山路也熟悉,张口就对郑胜说:“这里叫忽虎谷,当地人说这个地方常年有猛虎出没,人走到这个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丧命虎口,就把这一里多长的峡道称作忽虎谷了。”

    “世子安坐,再有一两个时辰,就到析县了。”

    郑胜点点头,也不回去车厢里,和刑福乙一块坐在车辕上,看着道路两旁的树林、山坡。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郑胜发现这条山路上,竟然没有看到其他的行人,只有他们这一行人经过,不由得有些惊异:“这里很少有人经过吗?”

    “这条路连接析县和郦县,也是经常有人来往的啊。”刑福乙也有些疑惑。

    郑胜看着路两边,发现这里确实很是险峻,他们这马车想在这里转弯都不能,郑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叫来郑云:“云叔,这里太险了,要小心一点。”

    听完郑胜的话,郑云也意识到此地的危险,令四名在前后护卫的护卫小心一点。

    “前面有人堵路!”这时前面的一名护卫突然喊道。

    刑福乙马上拉缰停车,郑胜在车辕上站起来,向前眺望,前面不远的地方,从路的两旁跑出来好几个手里拿着刀枪的人。郑胜坐下来,问一旁的郑云:“云叔,我们冲过去,能不能行?”

    郑云摇摇头,“我们车马太多,对方又选在这种地方动手,冲不过去。”

    这时,在后面的护卫也突然喊:“后面也来人了!”

    郑云和两名护卫准备上前和他们交涉。郑胜回了车厢,推郑尚:“你快回你娘亲车厢那儿去。”

    郑尚脸色发白:“你呢?”

    郑胜从绢帛里掏出弩机,取出箭矢,脚踩着给它上好弦:“我有武器。”

    郑尚目瞪口呆。

    用脚踩着上弦自然省事很多,郑胜掀起车帘,听到郑云在前面说话:“各位如果求财,我南阳郑氏愿赠予诸位足够的……”

    “小心!”一旁的护卫将郑云拉下马,一杆木枪径直冲马车这边飞来,落在马匹前不远的地面。然后,郑胜看到那些人冲了上去。

    郑云被推下马,他冷汗直流,依然在喊:“回去,回去!保护世子!”

    这时,手脚打颤的刑福乙也从车辕底下抽出一把刀来,看到郑胜出来,刀就掉到了地上,把他推了回去,“世子快进去!危险!”

    “里面就安全了?”郑胜忍不住吐槽,他的弩仍留在车厢里,没有露出来。郑胜数了数,一共六个人。至于后面什么情况,郑胜现在只听到了郑整和王钧的喊声。

    人数也不会太少。郑胜心情沉重,他把剩下的四支箭矢放进怀里。这时,郑云终于退回到了郑胜的马车前。那六人也逼了上来。

    “啊!”听到声音,郑胜转头去看,就看到一名护卫被刺中大腿,他倒在地上,随后被流人赶上,朝他挥起大刀。郑胜急忙扭头回去车厢,但薄薄的车帘挡不住护卫临死前恐惧的喊叫声传进他的耳里。

    真的杀人了!真的死人了!

    郑胜头皮发麻,他端起迅击弩,出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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