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是想帮助求活道的人获得土地?”刘嗅儿低声道。

    郑胜点点头,“今天见了他们当中的一些老人孩子,的确很可怜。”

    “世子,没用的。如果能得到土地,他们早去申报了。”

    “世子来找我,是想让我去联络他们吗?”刘嗅儿清澈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没用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那个身份对他们来说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郑胜沉默地点点头,他明白她的意思,天师之女,放在后世明清的白莲教、红花教之类的,就是圣女一般的人物,确实很厉害。但现在刘天师死了,求活道分崩离析,刘嗅儿自然也没有了应有的声望。

    “世子,他们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刘嗅儿低声道,“你出生在王侯之家,不明白贫民的生活。春风里的人现在能安稳地活着,已经很好了。”

    郑胜想着那些冬天里穿着单衣的人,“这就很好了?”

    刘嗅儿看着郑胜极不乐意的神色,继续说,“世子,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大概早就死在南阳的路边了。”

    她默默地说:“世子现在已经做得很好,南乡、顺阳、丹水各县百姓都受到你的恩惠。你凭借自己的能力,已经帮了很多人。为流人争取土地?”刘嗅儿摇头,表示这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把钱花在虎卫营上而已,从来没有想要刻意地帮助谁。”郑胜沉声道。

    郑胜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感觉自己很白痴,流民的事情谁不知道,如果可以吸纳他们耕种土地,赵廉赵太守早就这样做了。

    可现在,流民不还是流民。

    自己还是不要想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好好习武算了。郑胜郁闷地想。

    第二天,任据向他汇报,东阳里的院落已经安置妥当,可以搬家了。

    “花了多少钱?”郑胜最后提了一句。

    “二十五万钱。那户人家是主记室曹代的亲人,急着出手,价格低了两成。”任据小声道,“世子,我听牙侩议论,顺阳官府官吏们的家人正在纷纷出手自家的别院、店铺。顺阳郡是真的筹不齐郡仓粮食了啊!”

    郑胜也明白他们这是在拿自家的产业来凑钱。看起来,郭毅确实已经山穷水尽了。

    但郑胜能做的也就是等郑汶来,买下清美居,缓解他们的压力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任据继续汇报,“关于那位唐岐少爷的事,我查清楚了。”

    郑胜“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唐岐是上庸侯唐彬大人的次子。”任据只说了一句话,郑胜先是困愕,然后马上就想明白了。

    原来,又是郑老爹坑了他!

    唐彬,是郑坦的主将,当年要不是唐彬带着郑坦出征吴国,说不定郑坦现在还在巴郡守大门呢!

    前几年,唐彬出镇幽州,郑坦也跟随他过去。郑坦自然被视作唐彬一系。

    但在今年,郑唐两家的关系出现一道极大的裂痕。

    事情也很简单,今年鲜卑有部落叛乱,杀死了他们的首领。因为事态紧急,唐彬没有上报朝廷,擅自征调幽州车马筹备军粮备战,被人举报。

    因为此事,唐彬被免除了都督之职。

    在这件事中,郑坦并没有发声为唐彬辩护,而是保持了沉默,选择明哲保身。

    唐岐就是因为这件事向他发难!

    说实话,站在唐彬的角度上看,郑老爹确实做的不厚道。但郑老爹做错了吗?并没有。唐彬因事被抓,为其辩解,带来的后果着实难料。他保持沉默,也不能说做得不对。

    撇开这件事,虽然唐岐是唐彬的次子,但郑胜确实也不认识他。上庸县离顺阳不远,但两家近年来几乎没有往来,相互不认识,不很正常吗?想着唐岐因为自己说出根本不认识他的话后,那种愤怒惊讶的表情,他只能表示无可奈何,郑胜也真的没办法去改变。

    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唐岐离他的生活很远,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

    搬家很简单,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要搬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刘嗅儿,乌头毒的毒性不小,医者建议她不要乱动,要静养。虽然郑胜搞不明白乌头毒到底是种什么毒药。但医者的建议,自然是要遵从。

    虽然要搬家了,郑胜还是想让刘嗅儿继续留在清美居。

    不过,刘嗅儿感觉自己好多了,想要一起离开。但刘嗅儿要坐车过去,郑胜步行先走。

    到了东阳里,郑胜看着一处宅院的大门聚拢着很多人,很是热闹。

    郑胜奇怪地看向任据,“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搬进一个别院而已,你还请人来庆贺了?”

    任据尴尬地看着那边,低声道:“世子,我们的院子不是那里,是在这边。”

    郑胜看着自家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的大门,默然走了进去。他听着那边的喧闹声,问道:“那边是谁家?怎么好像也是新搬来的?”

    任据特意跑去问了问,一脸欣喜地回来,“世子,那户人家的主人是解周解舍人。世子,这里真的很好,有解舍人这样的比邻,今后世子必定可以结交到很多优秀的士人啊!”

    郑胜完全没听任据后面的话,他在想解周的动作真的不慢啊,这就买了房子?

    不过,顺阳王马上就要来了,解周这舍人肯定也要随司马畅住在顺阳,解周提前过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未雨绸缪,确实也不算什么。

    郑胜四处转了转,发现这处前后两进的小院确实很合他的心意,任据做事很会揣摩他的心思。这件小院的样式很像他最初的那个前后两进的青竹岭别院。

    不一样的是,这院子里栽的几棵碗口粗细的李子树、桃树和石榴树。不过,它们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丝毫没有绿意。

    郑胜正想着明年的秋天再来这里,应该是能吃到不错的果子时,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郑胜很奇怪,这是怎么了?

    他抬步往外走去。刚到门口,只见刘嗅儿一脸不知所措地走了进来,她是一个安静聪明的女孩,很少像这样失态过。

    郑胜还没问,刘嗅儿就低声对他说,“世子,我不想再见门外那个人。”

    郑胜很惊异,他点点头,“我帮你把人赶走。”

    郑胜听着门外一道尖锐愤怒的声音正延绵不绝的传来:“刘嗅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被人掳掠卖到这里的?你快出来!”

    郑胜脚步停下,他意识到这人居然真的认识刘嗅儿,他是谁?但听着他嘴里的恶言恶语,郑胜不想再去见人,挥手对从门外回来的任据说:“把这家伙赶走!”

    任据严肃地说,“世子,这人是从解舍人那边过来的。需要谨慎对待啊!”

    郑胜嘲笑道:“解舍人那边的?就是这种素质?赶走吧!”

    郑胜转身回了前厅,他看到刘嗅儿又双手抱膝,蹲在地上,缩成一团,默默地流泪。

    郑胜蹲在她面前,低声安慰:“能跟我说说吗?”

    刘嗅儿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他叫刘澜,是我从父的小儿子。”

    原来是她的亲戚,但她亲戚的性格都是这样暴躁恶劣吗?他又想起那个当年随吴云禄离开的刘能。

    “几年前,吴子大哥带我离开家的时候,刘澜一家早就离开了武都,我不知道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重新遇到了亲人,不是应该高兴吗?”郑胜低声问。

    刘嗅儿摇摇头,她想了想,继续说:“这个人很讨厌。当年,从父和我父亲吵了架离开的。今天我下了车,他又跑来直接质问我…说的话很难听,我不想理他!”

    郑胜点点头,“好,肯定不让你再见到他!你不要哭了,胳膊的伤还没好,去好好休息吧!”

    劝说她回了房间。

    任据走进来告诉郑胜,刘澜很难缠,不肯离开。郑胜想了想,决定自己出面。

    出了门,郑胜看到四五个家丁正围着一个高瘦个子,面色冷厉的青年,刘澜不言语了,正冷冷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郑胜走近,示意家丁们散开。任据警惕地指挥家丁要时刻注意他的动作。

    刘澜面相长得颇似他的族弟刘能,但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远比当年的刘能危险。

    刘澜看着郑胜,“你是什么人?刘嗅儿是怎么到你这里的?你说清楚!”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家世子这样说话?”任据厉声道。

    “世子?还真是好出身!我是她的家人,我要见她!”刘澜冷笑道。

    “她不想跟你离开,也不想见你。”郑胜平静的告诉他。

    刘澜摇摇头,“我不信。”

    他往后退了两步,稍稍思索,冷声道,“我还会再来,我一定会带走她。”

    郑胜感觉刘澜说得他自己好像是一个誓志从大魔王手中拯救公主的勇士似的,他无疑就是那个大魔王了。

    郑胜看着他走进那边解舍人家的大门,他不是很理解,这家伙不该和刘能一样嫉恨世家大族吗?

    也许他和刘能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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