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安置春风里民众的地方就是春风里与城西城墙间的大片空地,配给每户一顶帐篷,这些人就暂时地安置在寒风凛冽的冬风里。

    郭毅安排的施工队已经在紧急地修建房屋了。

    不过,冬天寒冷,工匠们工作的情绪也不是很高涨。春风里的数百人丁是工匠们的帮手,他们很积极,因为他们的家人们还在忍受寒冻,建好房屋,哪怕只能简单的遮蔽寒风,他们也会心满意足。

    方琦带着郡兵赶到时,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好奇但畏缩地盯着他们。

    然后,人们看着紧随而来的两辆马车停在了这杂乱吵闹的地方,大家更加奇怪,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

    郑胜下了马车,先看了看进度缓慢的工程,在原来一排排被焚毁的房屋原址上,已经堆起了不少的木材、砖瓦,但更多的地方是空荡荡的空地,地面上有着依稀可见烟火燎烧的黑灰色痕迹。

    另一边,就是杂乱扎起来的大约近百的帐篷,郑胜看到有不少瘦弱的小孩儿也正好奇地向郑胜这边张望。

    郑胜皱皱眉头,难道是解周食言了?可他仔细地想了想,解周那个院子恐怕也装不下太多人,能将最年幼、最年长的安置过去,就很不错了!

    工匠那边跑过来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正是监管建筑的吏员,“方督,您来了?”

    方琦对他点了点头,“全部都在吧?”

    “我询问过刘尚生了,春风里民众七百三十三人,除了解舍人安置在东阳里的二十三名老幼外,一个没少,都在这里。”

    方琦转身对郑胜道:“郑世子,贼人是那个?”

    郑胜问跟过来的黄种汝道:“是哪个?”

    黄种汝把目光扫向那边在搬运木材的壮年们,他用手一指:“就是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向那边,只见躲在人群里的一个青年突然拔腿就跑,窜向春风里的深处。方琦一挥手,郡兵们立刻出动,如猎犬一般扑向那边。

    春风里的民众顿时喧哗起来,“李仲虎怎么了?官府为什么要抓他?”

    “李仲虎怎么要跑?”

    “李仲虎平日里很老实啊,官府为什么派这么多人抓他?”

    “族长呢?快去找族长来……”

    郑胜听着那边民众们的声音,知道了这人的名字,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远处的人影,郡兵们已经抓住了人,他们正扭送着他返回来。

    郑胜回头看着缩在他身后默然无语的刘嗅儿,问道:“是这个人吗?”

    刘嗅儿往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小声道:“是他。”

    郡兵们将人带到方琦身前,李仲虎目光凶狠地看着黄种汝,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方琦以目示意郑胜,接下来要怎么做?

    郑胜还没说话,春风里民众已经围了过来,“大人,李仲虎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抓他?”

    “李仲虎是个老实的孩子啊,他肯定是无辜的,放过他吧!”

    方琦挥手,郡兵们分出大半人,挡住了他们。

    “郑世子,你怎么说?”方琦小声地再问一句。

    郑胜想了想,道:“把他犯的事告诉他们。”

    方琦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分开人墙,朗声道:“现在已经查明,李仲虎几日前潜入醉香居酒楼,放火将之焚毁。今日,我奉太守之令,将其擒获归案!”

    民众们顿时炸开了锅,“这是污蔑啊!大人,李仲虎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李仲虎烧了人家的酒楼?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春风里被人放火烧了,李仲虎这段时间忙着修建房屋,怎么会去烧人家的房子!”

    方琦看着他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不忿,大声道:“尔等想要作乱吗?众军听令,拔刀!”

    一排郡兵纷纷抽出自己的兵器,明晃晃的刀剑面前,民众的情绪顿时被泼上了一盆冷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

    这时一个老者越众而出,他看了眼李仲虎,又看了看郑胜身边的黄种汝,叹了口气:“方督,无论李仲虎做了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和春风里其他的人没有丝毫关系,您带走他吧!”

    “刘叔,他们要带走仲虎啊!”

    “刘叔,不能这样啊!”

    民众再次纷乱起来。

    郑胜看着那老人,他认了出来,这是那天跟李矩在一起在郡衙请愿的老者,似乎是叫刘尚生?

    方琦挥手让郡兵收回武器,然后下令将李仲虎带回郡衙。

    这时李矩在、解周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不少民众立刻站到了李矩在的身后,瞬间这片不大空地上的气氛就变得更加严肃了。

    方琦冷着脸指挥着郡兵小心戒备着。

    解周走到两方人的中间:“方督?我听说顺阳郡肆意抓捕无辜百姓,是怎么回事?”

    方琦对解周拱手道:“解舍人,我奉太守命令,前来抓捕几日前放火烧毁郑氏醉香居的贼子。就是此人,李仲虎!”

    解周并不知道醉香居的事,“火烧醉香居?这件事你们查清楚了?是他做的?”

    “查清了。这件事的本末,郑世子已经说得清楚。而且,当日放火的贼人同伴已经招认,又有亲眼看到他放火的证人作证,就是此人。”

    春风里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李仲虎,甚至还稍稍远离了李矩在等人。

    李矩在铁着脸,他用诡异的目光看着郑胜,又看了看郑胜身边的黄种汝,目光更加晦暗不明。

    刘尚生又站出来,他看着郑胜身后的刘嗅儿,道:“郑世子,贼子同伙是谁?谁又亲眼看到了仲虎放的火?”

    黄种汝往前走了一步,“我就是他的同伙。”

    方琦惊异地看着郑胜,他一直以为黄种汝是郑胜的亲信,哪知道这就是放火的贼子!这人你就这样带在身边,不怕对方跑掉?

    刘尚生点点头,“郑世子,这贼子既然放火烧了你家的酒楼,你为何不将其关押起来,不担心他跑掉吗?”

    郑胜笑了,“我答应他,帮我找出放火的人,我就放了他。他帮了我,我自然也不会食言。所以,他当然没事了。”

    李矩在怒道:“郑世子如此行事,未免不妥吧。赵太守怎能任由你胡来!”

    李矩在的身边诸人也鼓噪起来,方琦举手,郡兵们又举起手中的武器,压制住了躁动的人群。

    郑胜道:“被烧的是我家的酒楼,这就是我家的事。我愿意不再追究,赵大人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李矩在沉声道,“那郑世子打算如何处置李仲虎呢?”

    郑胜露出无辜的笑容,掰着手指算道:“我家酒楼被烧了,不仅仅是损失一座醉香居,还有醉香居无法营业损失的利润、当天从醉香居逃出去受惊吓的食客的赔偿等等,我回头还要再好好算算,看他到底欠了我多少钱?除了赔钱外,其他的,我也不再计较了。”

    方琦忍不住瞪着郑胜,好嘛!官府帮你抓贼,最后只是索要赔偿完事了?不过,他记得赵廉的嘱咐,一切听从郑胜的意思行事。方琦只好心里憋着气。

    众人哗然,还只是赔偿就行了?可单单一座醉香居他们春风里所有人的财产加起来恐怕都赔不起吧?

    李仲虎大声道:“我没钱!唯有一命而已!”

    刘尚生继续问:“另外一名目击者是谁呢?”他一边问着话,一边忍不住地把目光投向了郑胜的身后。

    郑胜看向他身后的刘嗅儿,低声道:“嗅儿?”

    刘嗅儿抿了抿嘴,走出来,“我那天看到,就是他将火把丢进了后院的柴堆,引燃了大火。”

    刘尚生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激动,“是这样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刘嗅儿有些畏惧刘尚生的表情,她又往后退了半步,“我叫刘嗅儿。”

    刘尚生猛地再往前走了一步,方琦伸手拦住他,“刘老伯,你年纪大了,走路还是慢些好!”他很疑惑刘尚生为什么见到那小女娃后会表现出这个样子。

    刘尚生长呼一口气,他回头看向李矩在,“你怎么说?”

    李矩在看着郑胜,他已经不关注刘嗅儿了,现在他最关心的是:“郑世子,如果我们赔不起,你打算怎么办呢?”

    郑胜咧嘴笑道:“没钱?那他就留在我家做工吧!什么时候还完钱,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

    李矩在、刘尚生面面相觑,就是这样?只是做工吗?

    刘尚生又问道:“他需要在郑氏做多久时间的工呢?”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帮佣的下人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李仲虎要花多久才能偿还清?

    郑胜微笑道:“几年时间或者更长一些吧!”

    刘尚生又看了李矩在一眼,李矩在脸色肃然,沉默了。

    “不过,我现在有一个计划。”郑胜看向春风里的民众,“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都可以到我家做工,来帮他偿还债务。我们郑氏商队还准备招募一批护卫,管吃管住,待遇优厚,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来人获得的薪酬可以帮李仲虎抵债,也可以选择不帮他,自己挣一份工钱。”郑胜终于抛出了自己的大招,这就是他的计划:吸纳、瓦解他们,郑胜不相信,这些生活在最低端的人,会拒绝一份能极大改善他们生活的工作。

    李矩在想用他们来威胁他,郑胜准备来一招釜底抽薪,当郑胜让他们的生活变好了,他们还会为李矩在卖命、去杀人放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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