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

    顾盼兮突然意识到,自己以为铁板钉钉,一定能让高馨宁入罪,激动之下,竟然大意了。

    药材包蜡封完好如初,也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其他迹象,里面却查出了绝情花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铁木子开药的时候就放了绝情花。但这绝不可能。

    要么就是药材包是四名御医开封查验之时,才被加入了绝情花。要知道,开封查验药材包的地点,是赵王府,那时候,高馨宁可不在!

    高馨宁一下子就有了不在场证明,反倒是原本是受害者家属的顾盼兮,顿时被时问政怀疑起了作案的可能。

    这个心机绿茶婊……到底出了什么花招?

    就在顾盼兮心烦意乱,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破解高馨宁的阴谋之时,时问政发话了。

    “王妃,给清儿煮药的那些家仆下人,你可有仔细查问过?”

    来了!时问政果然怀疑起自己,怀疑起赵王府里的人了!

    事已至此,顾盼兮也只有硬着头皮回道:“禀告皇上,妾身将经手药材的三个婢女都细细盘问了一次,可以保证她们没有任何问题。”

    这番话,顾盼兮说的也算是有几分底气的。她在查问负责煮药的三名婢女,春丽、春秀、春香时,可是开着“知心人”在听她们心跳测谎的。春丽、春秀、春香都表现如常,没有半分撒谎的迹象,应该可信。

    时问政对顾盼兮的怀疑却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步步紧迫:“王妃信任自己的下人,很好。为人上者就应该宽厚待人,用人不疑。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句话已经是带刺的了。防人?时问政要防的是什么人?是春丽、春秀、春香三个小小奴婢,还是顾盼兮这个赵王妃?

    顾盼兮木然附和,咬紧牙关飞速思考起对策来。

    时问政伸手招来了一个侍卫,吩咐道:“去将赵王府上下所有家仆都带入宫。一个不漏!”

    侍卫领命,飞速地去了。不消说,不久之后,赵王府的家仆们,就要被抓到顾盼兮跟前,经受时问政的盘问。

    赵王府这帮家仆,前不久才因为顾盼兮有勾结匈奴刺客的嫌疑,而被打入大牢。刚放出来没两天,又遇到这无妄之灾,想来他们日后要在乐安府的下人圈子中抬起头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等待侍卫回来复命的过程中,时问政一扫方才狂躁暴怒的模样,回复到平静的姿态。他端坐堂上,要李鱼送上清水为他洗漱,然后又命李鱼冲了一壶好茶,送来精美早点,悠然地品茶吃食起来。

    顾盼兮和高馨宁二女,就这么跪在他的脚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耳边尽是时问政啜茶咀嚼的窸窣声响。

    半个时辰后,侍卫回来复命了,他回告时问政,赵王府上下所有随从、家仆乃至于府兵,都已经被带到了宫门外等候。只要时问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遵旨行事。

    时问政点了点头,眼看茶水,漫不经心问:“王妃,负责为清儿煮药的婢女,有几个,都叫做什么啊?”

    顾盼兮咽了口唾沫,“禀告皇上,共有三名,分别名为春丽、春秀、春香。”

    “名字倒是起得不错。”

    时问政打个眼色,一旁的李鱼当即会意,高声唱道:“传赵王府婢女春丽、春秀、春香进宫觐见!”

    只过去了一刻钟时间,失魂落魄的春丽、春秀、春香三女,就被宫中侍卫压到了时问政寝宫之前。她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在门外跪着。

    春丽、春秀、春香三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冷汗自鼻尖打落地面。一直到地上汗迹积聚到有象棋大小,时问政方才发话:“就是你们三个,负责为清儿煮药的?”

    三女鼓足勇气,才挤出了一个细若蚊蝇的“是”。

    时问政一拍桌面,不怒自威,“朕听不见!”

    三女被拍桌子的声音惊得脖子一缩,整个人像煮熟的虾一般弓了起来,几乎要晕过去。她们使足九牛二虎之力,大声回道:“禀告皇上,是!”

    时问政再问:“煮药过程,你们可有做过什么不轨举动?又或者有没有人,做出了不轨的举动?朕要听实话,如果你们三人有一人隐瞒,朕就要诛你们三人九族!”

    三女被“诛九族”吓得魂飞魄散,矢口否认自己做过不轨举动或者看见有人做出不轨举动,然后捣蒜般磕头求饶,力证自己的清白。

    顾盼兮听了,长出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暂时放一放下来。

    时问政阅人无数,当然看得出来春丽、春秀、春香三个婢女此刻是真的惊得魂飞魄散,没有撒谎的余力了,心中对顾盼兮的怀疑渐消,但疑惑也相对多了起来。

    煮药的三个婢女也没有动手脚的话,时非清到底是怎么中毒的?药材包中的绝情花又到底是谁放进去的?

    就在时问政百思不得其解,顾盼兮也暂时得到喘息之机的时候,一直蛰伏在旁伺机而动的高馨宁,出手了。

    “皇上,馨宁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时问政挑起眉头,催促道:“在朕面前卖什么关子?!”

    高馨宁说道:“王爷伤重不支,要让王爷中毒,根本不必在药中添加绝情花,即便是直接将绝情花塞到王爷嘴里,怕是王爷也没有能力拒绝。”

    顾盼兮眼底一寒,捏紧了拳头。时问政则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要让清儿中毒不难,可是那蜡封完好的药材包中出现的绝情花,又该如何解释?”

    时问政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完全是落在顾盼兮身上的。

    高馨宁抿嘴一笑,说道:“馨宁大胆,恳请皇上命四名御医当场展示一遍他们查验药材包的过程。馨宁想,或许就能水落石出了。药材包,就从太医院随意取一副大小类似的来即可。”

    眼下时问政一筹莫展,让四名御医展示一次查验药材包的过程也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他即便不明白高馨宁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朕准了!四位爱卿,速速去准备!”

    四名御医不敢耽搁,争先恐后地回到太医院找来跟高馨宁给的药材包大小相近的药材包。在这个当口,时问政则吩咐李鱼找人准备好必要的桌子器皿。

    一刻钟时间,人员、药材包和桌子器皿都齐备了。四名御医就在时问政寝宫前的院子,展示他们查验药材包的过程。

    查验药材包的过程,其实就是将药材包中混在一起的数味药材分拣出来,加以辨识。

    能被选做御医,本来就是医者中的佼佼者。而这四名御医入宫侍奉多年,技艺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他们查验药材包的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算是因为被时问政逼视着而感到紧张,也没有出半分纰漏。

    时问政看完,依旧没有半点头绪。但高馨宁嘴边,却挂起了预告奸计得逞的笑容。

    顾盼兮猛地惊醒,一下子明白过来高馨宁玩了什么手段,心头顿时凉了一截。

    可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办法阻止高馨宁了……

    时问政问:“高馨宁,四名爱卿已经展示完他们查验药材包的过程了。你可有所得,想明白了蜡封完好无损的药材包中,是怎么凭空出现绝情花了吗?”

    高馨宁露出灿烂笑容,恭敬回道:“禀告皇上,馨宁确实,知道了!”

    “嗯?”

    时问政双目放出亮光,催促:“快说!假如你能为朕抓出加害清儿的真凶,朕必定对你,重重有赏!”

    高馨宁转身,扬手一指桌面上装着分拣出来的药材的碗碟,高声说道:“诡计,全都在这些碗碟上!”

    “什么?!”

    时问政整个人都站了起身,李鱼何等知趣,立刻将一个装着药材的碗捧了过来,双手呈给了时问政。

    时问政接过,翻来覆去看了一次,只见碗中有药材,却没有发现其他蹊跷。

    任何帝皇,都不喜欢有智力被碾压的屈辱感,时问政自然不例外,他不耐其烦地斥责道:“高馨宁,再卖关子,朕就要治你的罪了!”

    高馨宁自觉胜券在握,当然不会冒冒犯时问政的风险,连声认错,再也不卖多余的关子,开门见山道:“皇上,我大武朝尚水德。金木水火土五行,对应五色,分别是白青黑红黄。水,对应黑,由是大武朝皇族器皿,底色多为黑色。馨宁以为,将绝情花混入药材包中的幕后真凶,就是借用了我大武朝尚水尚黑,施用了诡计。”

    高馨宁亮了亮手中的碗,接道:“四名御医查验药材包,就要分拣药材,自然要用到碗碟盛放分拣出的药材。当时正值半夜三更,乌灯黑火,虽然有油灯照明,四名御医却很难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幕后真凶根本不用对药材包动手脚,她只需要将压扁的绝情花染黑,然后平铺在同样为黑色的碗底,就能鱼目混珠!试问四名御医根本没想到有这种蹊跷,又怎么会留心碗底是否有异样呢?

    到时只要四名御医将分拣出来的药材,往装有绝情花的碗中一放,一方混有绝情花的致命药材包,就大功告成了。冤枉馨宁的罪证,也随之大功告成了。你说对不对啊,王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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