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杨远数米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孩,女孩手中提着的袋子已掉至地上,滚烫的稀饭溅了她一脚,她却没动身形,只是又惊又喜地望着他。

    “小心!”杨远正要抬脚跑过去,不想林小碗已先他一步冲到了女孩身边。

    “檬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啊?烫着没?这么不小心!”林小碗从包里掏出湿巾。

    “我没事儿。”周檬慌忙弯腰将打烂的餐盒捡起来扔进垃圾箱,一边轻声应道,“我凌晨四点多到的,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爸爸叫我不要打扰你休息,还说你今天早上会过来,所以我在医院等你。”

    她边说边不时地瞟一眼杨远。

    而杨远早已没再看周檬,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四下扫望。

    林小碗并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异样,见周檬眼圈发红,一脸沉重地叹声道:“你知道哥的事儿了吧?”

    “嗯,爸爸打电话和我说了。”周檬终于收回目光,急声转问,“你朋友那边有消息吗?”

    “消息是有,不过……唉……等见到姑父我和你们慢慢说,走吧。”

    “碗碗!你先上去好吗?我再去买份早点。”

    “让我朋友帮买。”林小碗回头看杨远。

    杨远点头回应,随即快步往外走。

    “你认识他?”周檬吃惊地问林小碗。

    “嗯,我朋友。”林小碗这才突然反应到周檬之前叫的那声“杨远”,马上反问,“你也认识杨大哥?”

    “杨大哥?”周檬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颤,“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啊!朋友!”林小碗见周檬神色不对,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大概昨晚没休息好。”周檬强让自己镇定,追问道,“你认识他多久了?”

    “他?杨大哥?呃……快半年了吧。你怎么认识杨大哥?”

    “我一年前在梅城见过他一面。”

    “一年前?”林小碗大惊,“难道他就是你说的……”

    “碗碗!”

    听见姑父的叫声,林小碗赶忙抬头,就见周大力迎面跑来,她连忙迎上前。

    “有消息吗?”周大力喘着大气问道。

    周檬担心地插话:“妈妈一个人在病房吗?”

    周大力赶忙解释:“我在窗口看到碗碗来了,急不住啊。又怕有坏消息刺激你妈,所以找了个借口下来接碗碗。”

    见姑父焦急中又透出期待之色,林小碗虽然不忍心,还是说了实话:“真的都是坏消息。”

    和他们俩走到一僻静处,她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听着听着,周大力的眼眸越来越暗,最后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色。

    周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边低声哭泣。

    “目前所掌握的证据都对哥不利,哥凶多吉少啊。”林小碗其实很想说一句乐观的话安慰这父女俩,但是荣少琛没给她半句承诺,她也不敢轻易给他们希望。

    周大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颓废地蹲下来,痛苦地撕扯头发。

    如果儿子没把养种殖场输掉,他还可以硬撑着变卖家产救儿子,如今他是大负翁,已无力给予儿子半点帮助。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到了极点。

    “爸爸……”周檬心疼地蹲下来抱住父亲,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轻声啜泣。

    半晌,周大力抬头看女儿,哑声叮嘱:“檬檬,你以后就和碗碗还有舅妈相依为命,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去找她们商量,要听舅妈的……”

    “爸爸!”周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爸爸对不起你。”

    父女俩抱头痛哭。

    林小碗没有劝阻他们,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抹眼泪,直到杨远电话进来,她才慌忙擦掉眼泪接电话。

    “你到病房门口了?好,等一下,我们就上去。”挂断电话,她吸吸鼻子,冲周大力道,“姑父,我们上去吧。”

    周大力用衣袖擦擦眼泪,见女儿满脸泪痕,又赶忙用衣袖帮她擦,一边轻声叮嘱:“先别和你妈说这些,小洲是她的命*根子,我怕她受不了。”

    周檬和林小碗同时点头,三人整了整情绪,一并上楼,路上谁也没再出声。

    出电梯就看到杨远提着几个袋子站在病房门口,周檬连忙快步迎过去。

    杨远将袋子送至周檬手中,说了句“你们慢吃,我还有事儿”,不待他们回应,便匆匆转身往电梯边走去。

    “杨远!”周檬追了两步,见他已进电梯,只得顿住,待电梯门合上了,她才闷闷转身回病房。

    “小苹,吃点稀饭吧,从昨晚到现在,你水米未进呢。”周大力要扶林苹起来,被林苹摆手制住了。

    林小碗急声劝道:“姑姑,你不吃不喝身体会垮的!”

    “垮就垮吧。”林苹有气无力地应声。

    “妈妈!”周檬将早餐袋搁至桌上,转身上前去拉母亲,“哥哥的事还没消息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呀。”

    林苹的眼眸里顿时有了些光彩。

    林小碗和周大力趁机顺着周檬的话继续劝说,林苹终于起了身,勉强吃了半碗稀饭。

    林小碗三人很高兴,扶林苹躺下后,三人正要开吃,周大力手机响了,见上面显示着陌生号码,他顿时面露惶色。

    众人的心也都跟着悬了起来。

    周大力用发抖的手划通电话。

    “是债主,要我现在去周家庄和他们办交接手续。”周大力收好手机,扭头叮嘱周檬,“照顾好你妈妈,我回一趟周家庄。”

    “大力……”

    “只要小洲没事儿,其他什么都不算事儿。”周大力冲妻子笑了笑,转身出病房。

    “爸爸!”周檬拿了两个馒头追出去。

    林苹见周大力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这才转问林小碗:“我要知道小洲的情况。”

    “我刚刚不是……”

    “碗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眨一眨眼睛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吧,我不想听假话。”

    见姑姑目光坚定,林小碗看了眼从外面进来的周檬,犹豫片刻,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她以为姑姑会放声痛哭,没想到姑姑很安静,只是沉默不语。

    “姑姑……”

    林苹一边往下躺,一边摆手道:“你们俩把早餐拿外面去吃吧,油条的味道让我反胃。”

    周檬连忙收拾好早餐袋,往外面提。

    “你们吃完早餐,买点水果上来。”

    林小碗一喜:“你想吃什么水果?”

    “随便,要么苹果吧。”

    “好。”林小碗和周檬欣喜地往外走。

    吃完早餐,两人到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

    “碗碗,你和杨远怎么认识的?”路上周檬忍不住问林小碗。

    “我们……他和我男朋友很熟。”林小碗对周檬提过她交男朋友的事,只是没明说那个人是荣盛集团的老板荣少琛。

    “哦。那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见周檬一脸忐忑地顿在原地等她的回答,林小碗避开她的问题转问道:“你确定他就是你一年前在梅城帮助过的男人?”

    “确定!”

    “你们只见过一次面,根本不了解他,又隔了一年没见,你确定你还喜欢他?”

    “嗯!”周檬重重地点头,“我确实不是很了解他,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看着周檬眼里闪着耀眼光芒,林小碗知道她是认真的,联想到孙欣欣,她顿时无比忧心,犹豫数秒,郑重地说道:“檬檬,你想过杨远为什么一年都没去找你吗?”

    “想过。”周檬咬咬唇问道,“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儿!我有追求的权力。”

    听着和孙欣欣如出一辙的话,林小碗倒吸一口气,摇头道:“檬檬,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啊。”

    周檬轻轻一笑,面露坚定:“就是因为我从小做事优柔寡断,朝前顾后,所以我一直都在找机会突破自己,第一眼见到杨远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我的突破点。”

    林小碗顿时语塞,顿了顿,她骗道:“杨远有未婚妻。”

    周檬性子柔弱温婉,完全比不上孙欣欣的泼辣,孙欣欣都被折磨成了这样,她哪里还敢让周檬去趟杨远的感情浑水?她必须把周檬对杨远的感情掐死于萌芽状态。

    “未婚妻?”周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嗯,他们连婚期都定好了。”

    “他和他未婚妻,什么时候认识的?”周檬不死心。

    “他们两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呢。”

    “不可能!他明明说过他没有喜欢的女孩!他,他还吻了我!”

    “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在异性面前都会把自己伪装成纯情男人,如果我早知道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是杨远,早就劝你死心了。”

    周檬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林小碗无比心疼,不过还是狠下心肠说出了这番话。

    杨大哥,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抹黑你的,我只是不想让檬檬受伤害。她在心里向杨远道歉。

    周檬没再说什么,一边流泪,一边默默地往医院走去。

    林小碗默默地跟上。

    两人一路上再没说一句话。

    “别把这事儿告诉我爸爸妈妈。”病房外,周檬轻声叮嘱林小碗。

    林小碗点点头,两人一起推门进去。

    “妈妈(姑姑),我们回来了。”

    不见林苹回应,两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病房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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