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那几天假期忽悠悠地过去,寒假里余下的日子像落进时光潮流里透明的鱼,一眨眼就不见了。这年春节,梁静没有来约陈盈出去,只在除夕夜象征性地发来问候的信息。陈盈照例礼貌地回复。她将大把的时间花在阅读上,那些知名的社会学和经济学书籍几乎被她翻了个遍。这样的习惯于她有益,同时她相信这样做可以给梁静留出足够的道别时间。

    “我不去送他了。”叶枫要走的当天梁静对陈盈说,“你和汪屹去吧。没有什么要说的,替我祝他一路顺风。”

    “不去不后悔么?”陈盈试探地问。

    “不会。”

    “也许他有话想说呢?”

    “该说的都说了,何必哭哭啼啼。给彼此留个好印象,从此各走各的路。”梁静甩着头后的马尾辫,不在意地说,“如果他问起来,就说我在实验室正忙着,没工夫过去。”

    陈盈知道梁静的脾气,再劝也是白费功夫。陈盈穿着白大褂坐在心理系的实验室里,轻声翻阅大卫?李斯曼的著作《孤独的人群》,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梁静碰掉了几只试管,还有一只烧瓶因为没及时冷却就加入凉水结果产生裂纹。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到处找扫把,沉着脸不说话,使劲用簸箕搓起散落各处的碎玻璃渣,最后哗地一声连同扫把一起扔在实验室角落里。陈盈没说话,从座位上看着她。

    “你不着急去机场吗?”梁静大声地问。她的脸胀得通红,桌上的仪器还发出噼噼啵啵的声音。玻璃器皿也还没擦,干净的水在容器口聚积起来,闪闪发亮。

    “离飞机起飞还有六个小时。”陈盈抬头看了看表说,“我和汪屹约好去叶枫家楼下接他,然后一起去机场。”

    “原来都安排好了。”梁静垂下头,像极愿望落空的孩子。陈盈走过去,抚摸她的头,不顾她滴落的泪水沾湿了衣袖。陈盈将她拖到近旁的椅子上,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这么多天来隐忍的情绪如山洪暴发般倾泻出来,梁静将脸埋在陈盈的手臂间颤抖着,无声地啜泣。陈盈不知道说什么好。房间里静悄悄的,能听见龙头里的水珠落在水池底部的撞击声。

    过了一会儿,梁静站起来,用手遮着脸走出去,在楼道水房里洗干净。她回来时除了红红的双眼,已不觉有什么异样。她重新在离开前的座位坐下,陈盈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她仰起头,一饮而尽。

    “我一会儿和你们一起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真的?”

    “真的。”

    “你这样好好的,也让他放心。”

    “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梁静自嘲地说。

    “也许有。”陈盈安详地说。

    “比如?”

    “你。”

    “我?怎么可能?”

    “‘多情自古伤离别’这是叶枫常说的。他对你的真意,谁都不曾怀疑。人在年轻时总觉得,这世界那么大,自己那么小,出个国就从此天各一方了。可世事难料,在这个地球村里兜兜转转,谁能确定在未来不会重逢。只要依然保存对彼此的情谊,就会有希望。”

    “原本不愿去是因为不想让他认为,他一离开,就带走了我的世界。”

    “毕竟你们曾相互陪伴了那么久,那些过往是谁也偷不走的。我猜他也是想留住这段感情,所以才同意做你的朋友,陪你演了那么多谁也骗不了的戏。真正放手的人会掉头离开,即便你天天见到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彼此间的距离。”

    梁静没再说什么。她整理好实验器材,在门口换上厚厚的羽绒服。寒假接近尾声,实验楼里的供暖设备自放假就停了,整个楼道阴冷阴冷的,冻得人膝盖发麻。

    “你说,每个女生是不是都要经过失恋才能长大?”在他们离开实验室时,梁静忽然问,“就像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

    “可能吧。”陈盈说。

    “真羡慕你们宿舍孙玮,可以把每次分手处理得那么好。”梁静擦擦鼻子说。

    “失去恋人的感觉总是落寞、虚空的,之所以羡慕大概是因为你没见过她暗自神伤的模样。没有人愿意把一门课重修那么多次,在一次次失败重来的过程中,也许会放弃这个专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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