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败啦,败啦,哈哈!”

    蕾米莉亚满身是血,躺倒在地上,笑得倒是非常豪爽。她的衣服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眼,托她妹妹的福,好端端的洋服就这么变成了即使是成年人穿在身上也会觉得羞耻的渔网装。

    她的那柄长枪就插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不过她已然没有力气,也没有必要再举起它了。

    游戏结束了。

    “耶!”

    芙兰朵露缓缓地从空中落了下来,接着呲牙一笑,向前举起右手,摆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和她姐姐一样,芙兰的身上也是百孔千疮,多数的伤都还没来得及自愈,创口缓缓地蠕动着,看上去十分吓人。

    不过,至少她还站得起来,这一点上她要比她姐姐多得一分。

    “芙兰VS坏心眼的姐姐,”芙兰朵露笑嘻嘻地宣布,“三战,全胜!”

    “喂,谁坏心眼啦?你这没良心的死孩子!”蕾米莉亚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抱怨道,“妹妹是条白眼狼,端起碗吃饭,撂下筷子骂娘,我算是白养活你这么多年了!”

    “呸,姐姐从来都是坏人!”芙兰吐了吐舌头,“把人家关在地下室里四百......四百多少年来着?反正姐姐就是坏,坏透了!”

    “臭小鬼,这个锅我可不背!”蕾米莉亚挣扎着坐了起来,嚷嚷道,“这都是你亲爱的纳兰哥哥干的好事!”

    “你看,又开始把责任推给别人了,哎......”

    到了这时,芙兰朵露却一反常态地扮起了小大人,双手叉腰,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而后故作老气地道:

    “蕾米莉亚,究竟要过多少年,你才能学会担当啊?身为妹妹,我对你未来的成长可是相当地担忧哦!”

    “你有点嚣张啊,芙兰!”蕾米莉亚听了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嘎嘣嘎嘣”地活动了几下指节。她皮笑肉不笑地,将怒意毫无保留地写在了脸上。

    一股无名之火自她心底里燃起,越窜越高,烫得她坐立难安,只想撸起袖子再干上一架。

    芙兰所说的,不过是一句戏言,蕾米莉亚自然清楚,可她就是这么容易生自己妹妹的气,就连纳兰暝都不能如此轻易地激怒她,尽管他经常有意无意地这么干。

    “怎么了?刚才没被我羞辱够,还想再来第二回合吗?”

    芙兰见她姐姐怒火中烧的样子,心里却是高兴得很——这正是她想要的。

    “必须的!”蕾米莉亚一把拔起手边的长枪,撇脸吐了一口血沫子,狠狠地道,“不过这一回,我要把所有的败果统统塞进你嘴里,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呵呵,大话还是姐姐会讲,在这方面,芙兰甘拜下风。”

    “废话少说,来战!”

    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尽量不要用嘴说,这是幻想乡的铁则之一。

    “好啦,你们二位!”

    这时,梅莉却闯了进来,胸前还挂了条围裙。

    “咲夜小姐正在厨房里给蛋糕上奶油,所以就由我来通知你们,”说到这里,她抬高了嗓门,喊道:

    “午饭做好啦!”

    “饭”这个字一出口,姐妹俩便立即停止了争斗,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两对通红的大眼睛一齐瞪着梅莉——这让她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呃......我的意思是......”梅莉搓着裙角,变得扭捏起来,“刚才我一时兴起,做了几道......也不能说是拿手好菜吧,总之就是尝起来还可以的菜,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趁热品尝......之类的?”

    “咕噜噜噜......”

    不知是谁的饥肠耐不住寂寞,抢先给出了答案。

    “咕噜——”

    接下来,是第二声,与前面的那声比起来要更加响亮、更加野蛮。

    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对视了数秒,最终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姐姐,要不咱们......”

    “嗯,我也觉得应当暂时休战,以用膳为先。”

    “好耶!”芙兰乐得屁颠屁颠的,又扭头问梅莉:

    “梅莉姐,你刚才说了有蛋糕的对吧?”

    “嗯!”梅莉点了点头,同时,也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

    这俩小家伙要是还不听劝,当着她的面再打起来,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棒极了!芙兰最喜欢蛋糕了!”

    “等一下芙兰,这回你休想吃独食!”

    “啦啦啦,姐姐说啥,我没听见!”

    芙兰朵露笑着,抢先奔向了饭厅。她那没啥出息的姐姐,为了防止蛋糕被独吞,也赶忙跑了过去。

    梅莉望着俩人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缓步跟了上去。

    (二)

    房间很小,没有开窗,只点了一根蜡烛,这才不至于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低头立正,另一个坐在转椅上。

    那个站着的,是个微胖的男人,看面相应有四十岁了。这人满面惶恐、汗如雨下,像是正要上死刑台的犯人一般。

    相比之下,坐着的那个人却镇定得很。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脸上的那张白面具遮盖了所有的表情,无论喜怒哀乐,皆不为外人所见。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那面具男开口道,“我交给你的任务,你没有完成,还被当地人给逼得用光了所有的宝石,然后就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他的语调非常平淡,字句却如钉子一般刺进了那胖男人的心里。

    不怒自威,这便是眼前这位面具男的最佳写照。

    “不......不是的......”那一脸怂样的胖子,尼古莱,颤抖着道,“老大,您听我说,我......我遇上纳兰暝了,还差点被他杀掉!”

    “哦?所以呢?‘无论如何完成任务’这句话是谁说的?我把珍贵的宝石交给你,就是为了听你找借口的吗?”

    “万......万分抱歉!”

    尼古莱的脑袋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实际上,他恨不得立马跪下来亲吻那面具男的皮鞋,以求得宽恕。可惜,他的老大是最讨厌这一套的了。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我一定......”

    “没有下次了!”

    此话一出口,就连那蜡烛上的火苗都为之而颤动不已。尼古莱咽了一口口水,僵在了原地,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上面前的男人一眼。汗珠从他的额头上一滴又一滴地落了下去,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

    他正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判决,如来佛祖、耶稣基督、太上老君,但凡是能拜的神佛,他都在心里拜过了一遍,所求无他,只一条生路而已。

    “哎......”

    沉默良久之后,面具男长叹了一口气,一挥手,道:

    “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

    “谢......谢谢大人!”

    尼古莱的心中似有万花齐放,皆为这来之不易的“生”欢呼雀跃。但是,他现在必须得保持冷静,或者至少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然后轻手轻脚地、一声不响地从这里消失掉,在他的老大改变主意之前。

    他转过身,轻快地迈了两步。在他抬腿踏出第三步的时候,他的整个身子毫无征兆地竖着一分为二,倒向了两侧,不再动弹了。

    即使死了,他那张裂成了两半的脸上,也依然挂着如释重负般轻松的表情——看来,他对于自己的死没有任何预感。

    更糟糕的是,他的老大也没能预料到这一切。

    此时此刻,倘若那面具男没戴面具,定会显露出一副无比惊愕的表情,原因很简单:

    人不是他杀的。

    他甚至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下属被斩成了两半。

    而且房间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绝不可能有第三者存在。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他只认识一位。

    “纳兰暝!”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叫我?”

    像是刻意在回应他的呼唤一般,房间里又多出了一个人来。谁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当面具男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了。

    多亏了他的出现,这狭小的房间变得更加拥挤,也更加闷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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