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去陈家的第二天,我一个人去了B市。

    这地方的变化很大,不过才几年的光景,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从机场出来之后,我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年那个地方。

    几年前这里还只是个工地,现在已经是度假村了,山上的那个小木屋,应该跟养鸡场一起拆掉了吧!

    可能是我在门口站的太久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出来问,“你有事吗?”

    我从过去的记忆里出来,朝她一笑,“你们这里很漂亮,我能进去看看吗?”

    对方礼貌的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酒店不是景区,除了住在这里的客人,其他人不能进去。”

    “那就住一晚吧!”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里的入住标准最少三天,而且需要提前预订。”

    “……”

    也是,谁住一个晚上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对方把我请到里面,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就去电脑上查入住情况去了。

    “我看你刚才在外面站了很久,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前台另外一个小姑娘跟我聊天。

    我点点头,“这里变成度假村之前来过。”

    小姑娘有点八卦的问,“是跟男朋友来的吧?是来这里旅游吗?我听说以前这里的环境可不怎样。”

    “是不怎么样,对了,山上的温泉还在吗?”

    小姑娘眼睛亮了,“那个温泉几年前就有了吗?”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聊上了,小姑娘说她是当地人,在这里工作一年了,还从没见过像我这样直接拎着箱子过来的。

    因为这里远离市中心,交通不太方便,如果提前预约的话,酒店就会派车接送。

    “我们这里可美了,里面有温泉、别墅、餐厅,还有很多娱乐设施,好多客人住下之后都不想走了。”

    聊天的功夫,另外一个人已经查好了,把iPad打开给我看。

    “我们酒店一共分为四个区,A区是行政楼,B区是普通客房,C区是生态别墅区,D区是餐厅和娱乐场所,我们的生态别墅区是全国最好的……”

    设计图是腾艾出的,大致的区域我还记得,不过看照片的感觉,跟看三维效果图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对方卖力介绍的时候,我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这里有人住吗?”

    “没有,不过……”

    “那就这里吧!”

    入住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我拿着房卡朝C区走去,发现里面的绿化做的很好。

    很快我就明白那个‘不过’是什么意思了,我选的那栋房子真的很远,而且夏天也没人会想要住在温泉旁边。

    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的,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山顶。

    不过打开门进去的时候,还是被院子里的美景惊艳到了,里面居然有个小池塘,几朵荷花亭亭玉立,荷叶下有鱼游过。

    房子的布局跟家里差不多,卧室在二楼,有三个房间,主卧有一个超大的露天阳台,正对着D区的露天游泳池。

    一楼的客厅很大,厨房跟餐厅连着,可以开火,油盐酱醋都是新的,价格贴在上面,冰箱里有各种食物和水果,也都是收费的。

    这里几乎是整个酒店最高的地方了,我走到阳台上,看着附近的几栋房子,发现有些院子里是池塘,有些是游泳池。

    这个项目最早是我负责的,也参加过几次项目会议,看到效果图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鄙夷的,把陆周承当成人傻钱多的二百五,有两个钱就学人家搞情怀。

    人家都搞宾至如归,他却要搞什么回归自然,好好的酒店搞得跟住宅区似的,又不是什么名胜古迹,谁会来这种地方度假?

    后来莫名其妙就跟他结了婚,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想想那时候真是年轻,只因为对他有好感,就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温泉在旁边,那小木屋是不是就在附近?

    还记得陆周承说过,他外公外婆就是这里人,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有感情的吧!

    所以他选择在这里盖度假村,除了赚钱之外,还有对外公外婆的不舍,他是想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

    可据我所知,这个度假村从建成以来,一直是在亏损的状态,花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喜欢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就像当初的蒋音音,还有今天的陆氏。

    我就这样在度假村住下了,白天就在山上四处闲逛,饿了就去餐厅,懒得出去就随便做一点吃。

    傍晚就坐在院子里看夕阳,等到太阳下山了,就回房间看电视,如果不是因为想孩子,我都想一直住下去了。

    舅舅一家很疼孩子,两个孩子刚过去觉得很新鲜,可新鲜劲一过,就开始想爸爸想妈妈想要回家了。

    陈一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菲宝宝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凡宝宝见妹妹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们本来不想让我担心的,实在是没辙了才找我,看到孩子哭成这样,我很心疼,也很自责。

    陈一沐说:“再这样哭下去我怕他们受不了,要不给你送回去吧!”

    “还是我过去吧!”

    安抚住两个孩子,我马上买了第二天飞南京的机票,打算一早就走。

    去看外公外婆总不能空着手,想着当地的笋很有名,就想找人买一些,可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求助酒店。

    酒店很快就回复了,说是有人能帮我买到这些东西。

    这人是酒店的司机,本地人,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大早就给我把笋送来了,两包晒干的,两筐新鲜的。

    送我去机场的路上,俩人闲着没事聊天。

    小伙子姓张,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一二岁,说是高中念完就没上了。

    我问他家里是干什么的,他说做点小生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家以前有个养鸡场,后来不让弄了。”

    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主要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可那么巧他也姓张,家里也有个养鸡场……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大春的人?”

    “咦?你认识我爸?”

    “……停车!”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年轻的司机,他居然是张大春的儿子,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五年后,我再次见到了张大春夫妇,他们老了很多。

    “你是小清?天啦,真是你!”张大春的媳妇认出我了,回头朝屋里吆喝,“大春,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谁啊?”

    张大春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儿子杵在店门口,还领了个女人,“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张大春的儿子说:“爸,这个人说要见你。”

    张大春这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还是没能想起来,还是他媳妇提醒了一句,“这是小清,你忘了,养鸡场拆迁的时候,她还在山上住过唻。”

    “哦,我想起来了,是陆总的媳妇,叫什么来着……”

    “沈清,城里人不叫媳妇,叫夫人。”

    “对,就是她,她怎么来了?”然后夫妻俩双双看着我,对我的冒然造访十分不解。

    张大春媳妇把我请到店里,用一次性的纸杯给我倒了杯凉茶,然后张罗着要给我切个冰西瓜。

    我说:“张大嫂,你别忙活了,我来找你们,是想问你们一些事,当年养鸡场的事,我们在电话里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们为什么又临时变卦了?”

    听我说起这件事,张大春的媳妇不忙活了,脸色有些尴尬,她男人也不啃声,坐在边上抽烟,看我的眼神带着防备。

    “你们别误会,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是来找你们要说法的,问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大春夫妇对视一眼,男的闷头抽了口烟,“你说。”

    张大春媳妇一锤大腿,“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早晚要捅出来,也怪我们见钱眼开,不然大春他爸也不会那样就没了。”

    “哭什么哭,人都没了还哭个屁!”张大春骂了一句,耷拉的眼皮抬起一些,“你走之后,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有办法让我们多赔钱。”

    应该就是当年郝富平跟我说的那件事,张大春找了村民过来闹事,把媒体和环保局的人都引来了,后来花了不少钱才摆平。

    “当时大春的爸在医院等着手术,我就说拿了陆总的钱算了,可大春不听,非要闹,结果倒好,把人给闹火了,一分钱也不给了。”

    “你懂个屁!”

    “我怎么就不懂了,当年要不是你见钱眼开,耽误了手术时间,你爸也不会死在医院!”

    “你个臭婆娘……”

    夫妻两个事情没说清楚,倒是先吵起来了,我皱着眉头打断他们,“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俩人不吵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朝我摇摇头。

    因为当初只是电话联系,他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女人,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我猜这个女人,就是后来举报项目偷工减料的人,应该是我和陆周承都认识的人,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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