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一片混乱,棍棒拳头共舞,鲜血惨叫齐飞。

    论打架,谁是街面上这帮地痞闲汉的对手。在街面上讨饭吃,打架斗殴如家常便饭一般简单,杭州街头就是他们的战场。而且这些人打架下手都很阴损,求的便是一招制敌。并且这些人都很有分寸,毕竟在街头斗殴,流血骨折倒是没什么,若是出了人命,那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长期的实战之中,这些家伙总结了一套有效而不致命的打法。

    反观林颂林润带来的这些人,二十名掌柜的哪里是打架的料?见到打架的场面早就腿软脚软了。那二三十名跟着来的林家的护院和小厮,那也不是专门雇来打架的。小厮们是跑腿伺候人的,虽说有把子气力,但真论到打架的话,还是新手。十余名护院们倒是有些本事,可惜这不是拿刀拿剑的生死相博,他们也不可能带着兵器来此,靠的也只是拳头棍棒。

    林颂和林润也压根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情况,带着人来不过是吓唬吓唬林觉,他们以为根本用不着动手,林觉怕是已经乖乖认错了。所以,他们也没将林家几名拳脚不错的平日负责家主安全的练家子叫来。当然,也是怕叫了这几个,引起林伯庸的怀疑反而坏了事情。

    正因如此,这场斗殴看似激烈,其实从保安队动手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是一边倒的殴打。保安队的地痞闲汉们拳拳到肉、棒棒出血,打的一群掌柜的和护院小厮们鬼哭狼嚎。林颂和林润开始还直着嗓子叫嚷,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势头不对了。己方的人如滚地葫芦一般的倒下,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林觉手持木棍和林虎双双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看着鲜血滴答染红了的木棍,林颂和林润吓得大叫,抱着头蹲在地上,吓的差点尿裤子。

    然而,林觉的棍棒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当林润大着胆子从掌缝里偷瞧时,却发现林觉和林虎绕过了他们两个,挥着棒子在身后几名掌柜的身上乱打乱揍。林颂和林润长舒一口气,身上都汗湿了。

    林觉当然是有分寸的,他不会动林颂林润一个手指头,一旦动了这两个人,事情便变了质。掌柜的尽管打,护院小厮们尽管打,那些掌柜的是被解雇的人,打他们是他们挂着私闯民宅的罪名,护院小厮们则是违抗主家命令帮着外人,更是打的理由充足。

    顿饭的功夫之后,院子里站着的便只是林觉这一方的众人,地上横七竖八呻吟翻滚着的几十人都是一群被解雇的掌柜和一群林家的护院和小厮们。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有的头上冒着血,有的眼睛嘴巴鼻子里流着血,看上去极为惨烈。但他们却都活蹦乱跳,手也没断腿也没折,全身上下的零件无一缺少,这便是保安队这群人的高明之处。反倒是林觉和林虎下手最重,虽然拿的是松木棍,打不死人。但他叔侄两个却开了八九个瓢,那几个被林觉和林虎打破脑袋的伤势最重。

    当林伯庸和林伯年得到消息气喘吁吁的赶到林家一号码头船行大院的时候,斗殴早已经结束了。林伯庸和林伯年踏进院子里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一群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头破血流的人。而林觉正翘着腿坐在树荫下喝茶,身旁数十名大汉凶神恶煞一般的叉着腰,有的手里还攥着血迹斑斑的棍棒。

    林觉见林伯庸和林伯年气喘吁吁的进来,放下茶盅站起身来。没等他先说话,蹲在地上抱着头的林颂和林润便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

    “爹爹,二叔,你们可来了,你们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林觉要造反了,我林家没上没下了,三房庶子要翻天了,要杀人了。”

    “是啊,爹爹,二叔,你们迟来一步,我们就要被他给打死了。我林家还有家法么?大周朝还有王法么?爹爹二叔,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林颂和林润杀猪般的嚎叫着,冲上来一边一个抱住林伯庸的腿,哭的涕泪横流。一群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被解雇的掌柜们也跟着哭叫起来,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林伯庸面色铁青,看着两个儿子哭天抢地的样子心中恼怒,沉声喝道:“都给我起来,成何体统?”

    林颂和林润忙止住悲声,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头发凌乱,脸上沾满灰尘和血迹,身上脏的像个乞丐,哪有半点大家公子的模样。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林伯庸脸色煞白,沉声问道。

    “三房林公子把我们打成这样了,家主,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家主,我们为林家忠心耿耿的卖命,这个林觉刚刚上任第一天便这么对我们,家主,您给评评理,您给主持公道啊。”

    一群掌柜的开始大声的鸹噪起来。

    林伯庸皱着眉听着这些七嘴八舌,很快他便基本上弄明白了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些都是林觉干的,是林觉殴打了这些掌柜的,将林颂和林润两人吓成了这副模样。林伯庸心中的怒火升腾着,饶是他涵养再好,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林觉缓步走了过来,来到林伯庸和林伯年面前拱手行礼,沉声道:“侄儿见过家主二伯。”

    林伯庸冷声指着眼前的众人道:“林觉,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这些都是你干的?”

    林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丰功伟绩,点头道:“是侄儿下令所为。”

    林伯庸看着林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再加上看见林觉挽着的袖口上的血污,手上尚未洗干净的血迹,心中的愤怒难以遏制。厉声喝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我让你当大管事,你便是这么当大管事的?这些人都是我林家的掌柜,你怎敢如此殴打他们?林颂林润是你兄长,你连他们都敢殴打,你还懂什么叫伦常尊卑么?你要造反么?”

    林觉皱着眉道:“家主,您听我说。”

    “我不听,事实俱在,有什么好说的?林觉啊林觉,老夫本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你虽是三房庶子,但我可没嫌弃你。让你当大管事管理家中生意,你可知道我对你抱有多大的期望。这便是你给我的回报?看来老夫还是太相当然了,你生有逆鳞,不可管教,对你,也许不该太抱希望。”林伯庸怒斥道。

    林伯年在旁低声道:“大哥,总得给他解释原委吧。”

    “有什么好解释的?都是你,若不是你说他可胜任,我也不会答应让他来暂代大管事。可你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二弟啊,你在京城这么多年,眼光却也没历练出多少。你看好的人,便做出这等事来。光天化日之在,在我林家船行大院之中殴打掌柜,殴打长房公子,你还想替他辩解?”林伯庸毫不客气的斥道。

    林伯年一时无语,神色颇为羞愧的低头道:“是是,大哥教训的是。”

    林伯庸转过头来,对林觉厉声喝道:“还不命人松绑?给他们赔礼道歉?还愣着作甚?”

    林觉皱眉不语。

    林伯庸怒道:“怎么,连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么?你是真要反了天不成?”

    林觉轻叹一声,沉声道:“家主,恕侄儿难以从命。”

    “什么?”林伯庸气的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周围众人也都惊愕不已,林觉居然敢当面顶撞家主,怕是真的要翻了天了。

    “林觉,休得无礼。”林伯年出声喝道。

    林觉摇头道:“二伯,我不是无礼,这些人我是不能放的,赔礼道歉更是不可能。不但不会给他们松绑,我还要扭送他们去府衙问罪。”

    “什么?你还要闹到衙门里去,还嫌此事闹得不够大?”林伯庸怒喝道。

    林觉道:“家主,您进门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我一顿训斥,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可曾问过我,我为何要对他们动手,要绑了他们去见官?”

    “事实俱在。我是瞎子么?这些人被你打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伯庸喝道。

    林觉叹了口气道:“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既如此,昨晚家主又何必说什么不分主外不论嫡庶。在家主心里,主家便是主家,外房便是外房,嫡系便是嫡系,庶子便是庶子。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要我当这个大管事,心里却是极为不愿的,那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家主表里不一,便不觉得累么?”

    院子里静了数息,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觉这话已经是极不尊重的话了,当着家主的面说家主表里不一,这等同于指着鼻子臭骂了。所有人都惊愕的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觉这么作妖,怕是在林家无法立足了。

    林伯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白的可怕。花白的胡子颤抖着,身子也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身旁的黄长青忙扶住林伯庸,眼睛狠狠的盯着林觉,恨不得吃了林觉。

    “好,好,我林家出了人才了,出了个敢指着老夫鼻子骂老夫的人才。呵呵,三房有后,三弟生的好儿子!了不起啊,了不起。”林伯庸连声冷笑着,摇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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