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制!”
    “三代以来颇有些混乱,春秋以来,诸国并起,更是如此,它日,大秦一天下,当重塑阴阳,理顺四时,以合大势。”
    “武真侯在南郡所设政事堂与门下堂,虽迥异中枢之制,然总督府亦是新设,倒也无碍,不过,如李斯所言,法术势一体相融也。”
    “蒙毅所言亦是不差,堪为庙堂之制的一个所指。”
    三皇五帝以物名官,始作官制。虞舜有天下,作六官,以主天地四时。
    夏后三代之制,亦置六卿,其官名次,犹承虞制,周成王制周礼,以天地之名、四时春夏秋冬名六卿,天子之下,卿士分列,诸侯并行,大夫拜首。
    自周衰,春秋起,官失而百职乱,战国并争,各有变易。
    而今更是如此,诸夏诸国内,庙堂之制各不相同,当然,份属职责一般,秦廷之内,执掌军事者,国尉府邸也。
    军政要务也,国府也,其下各有诸般行署,以为所用,君王处于中枢,居大势而制衡群臣,收拢权柄于一身。
    御史大夫相随,掌管群臣政令文书之上传下达,加持监察百官之职责。
    另有九卿诸般,执掌其余事物,咸阳宫内,更是有少府。
    军中之官职,亦是什长、百长、千长、万长、军将、主将等等诸般。
    亦是自成体系,可将来果然统御诸夏万民,成就三代以来恢宏之事,自当开辟新乾坤,立下万世之法。
    闲暇之时,秦王政也有沉思,遍览诸国典籍,也有思忖,秦国之制有优点,诸国之制也有优点。
    如秦国,在中枢有左右丞相、相邦、国尉、御史大夫、九卿等等,在各大郡县,有着郡守、郡丞、郡尉等。
    在县,有县令、县丞、县尉等。
    在乡,有有秩、啬夫等。
    在亭,有亭长、亭佐、亭侯等。
    其下也有里正、什伍等。
    自中枢向下,堪为一体,秦王政觉得还是相当可行的。
    在山东诸国中,中枢之列有大周以来的天地春夏秋冬六卿之位,或曰:左师、右师、司徒、司马、司空、司寇。
    其下各有行署,只是迥异秦廷现在郡县所属,多为世卿世禄,卿士大夫分列为之,有着浓重的大周宗法、分封之色彩。
    于大周宗法、分封之制,秦王政自然深知其道,大周初立,诸侯拱卫天子居中,诸夏安康无视,可那是建立在大周有足够力量镇压一切的基础上。
    其后,平王东迁,王室衰颓,诸侯兵器便是明证。
    实则此法也有其好的一面,如家国一体,分封子嗣于四方,春秋岁月,晋国之内,若无六卿分权,则当没有战国,以晋国之力,可独霸诸夏。
    其次,也有共尊天子之所属,战国大势,大周继续绵延数百年,不得不说诸方忌惮这个影响,忌惮大义的名分。
    若然现行的秦国郡县一体日后混乱,宗法不存,国有混乱,则宗族当灭。
    王弟在南郡设立的政事堂、门下堂有些意思,别的不说,起码省去许多的精力,将诸般军政文书下发,执掌批阅,令达两堂。
    目下中枢之内,自己所要阅览、批阅的文书多上太多了。
    “传寡人口令,相召武真侯返回咸阳,以述四郡要务。”
    感此,自从王弟去岁离开咸阳,也有半年未曾一见了,语出,看向厅殿的一侧。
    当即,便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殿前的李斯、蒙毅闻此,心有所感,未敢多言。
    “蒙毅,有没有王贲上书?”
    略有停歇,秦王政随意看着面前条案上的文书,今时今日,秦国中枢之内的公事整体,化归成为三部分。
    一则,己身负责总体军政总略。
    其次,国府负责秦国上下日常政务。
    再者,各方主将执掌东出灭国大战,燕国韩申刺秦,已然令秦王政觉得怀柔之法不可行,非有兵出函谷,将山东诸国一一攻灭方为上策。
    东出大战,眼下有两处大战场,一处在燕代地区,一处在即将的中原魏国区域,其余便是九原蒙恬与匈奴,陇西两郡同西域诸国等。
    诸方战局,涉及具体军务调遣,秦王政自然是不干涉,然则,于总体的灭国大计,却是需要历经中枢商榷。
    “有,一个时辰前刚送来,臣已经列入首阅一案。”
    蒙毅颔首,单手指着面前的条案,自己所为之事之一,乃是将上行下达的文书分列,以供王上更好的处理政务。
    “拿来看看。”
    “王贲已经开拨大军,不知具体如何抉择?”
    “莫不真要水攻之法?”
    秦王政语落,上将军王翦那里的战事,自己不担心,因为攻赵之战,王翦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表现。
    而燕国、代地,不若赵国久矣,更不会有什么危险。
    唯一要有些担忧的也就是王贲攻魏了,其人一举平定韩乱,颇有才学,秦王政很是欣赏,当即,便是有一宫人近前,从蒙毅手中接过那封文书。
    咸阳宫内,阅览百家文书,于诸夏才智之士所传的灭魏方略,流传最广的也就是水攻大梁城了了。
    这并非秦王政所自行思忖的军国谋略,而是战国以来的隐秘之言,水攻者,非为水师舟船之战,而是以水为兵的决水之战。
    诸夏三代以来,兵戈万千不休,未曾有过决水之战,素来常闻治水以利人,未闻决水以成兵,这也是秦王政记忆很渴的缘由。
    水战之先例,记载最近的时候,便是春秋之末的晋阳之战,当其时,晋国之内,智氏最强,企图寻找各种理由吞并其余五家,独占晋国执政之权。
    但凡一家违背自己意愿,智伯便邀请其余四家攻灭,顺利为之,先行攻灭范氏与中行氏,未几,智伯邀请韩魏两族围攻赵氏一族的核心城池晋阳。
    晋阳之城,稳固不已,智伯便是谋划掘开晋水淹没晋阳。
    “吾始不知水可以亡人之国也!乃今知之矣!”
    登高而观,三族首领观晋水淹没晋阳,智伯瑶一语,令韩魏两族心惊胆颤,其后不久,三家联合反诛智伯瑶。
    若然晋水当时直接彻底淹没晋阳,或许晋国的历史要改变一二,秦王政自觉如此。
    其次还有两侧预言,一则苏代预言攻魏水战,说道秦国将来若然攻魏,当可先行攻下河东,占据成皋要塞,而今秦国已经做到。
    封锁魏国河东之地,再以轻舟水师诀荥阳河口,淹没大梁,此为王贲可能要谋划之物,并且苏代断言,若然秦国将此战法公告而出,则魏国定然臣服,
    其二便是魏国信陵君预言之攻魏水战。
    期时,齐国与楚国联合攻魏,秦国出兵助力,魏王因而想要同秦国结盟讨伐韩国,收回韩国所占据的魏国之土。
    然,信陵君魏无忌以为不妥,上书一言,韩国自顾不暇,直面秦国,无需削弱韩国之力,否则韩国不存,则魏国岌岌可危。
    不日果然韩国沦亡,则秦国攻魏必用水战,因为魏国已经失去韩国这个最大的屏障,上书深意,乃是要让魏王认清楚秦国虎狼之心。
    主张“存韩安魏而利天下”的邦交战略。
    观其言语深处,魏信陵君同苏代之言相仿:秦军兵出之日,河内必危,秦有韩国之地,开决荥泽水以灌大梁,大梁必亡!
    秦王政琢磨一二,觉得甚是有趣,从宫人手中接过文书,拆开直接一览。
    “水攻之法于魏国之内的军将来说,应为知晓,魏国大将军嚣魏牟乃是信陵君身侧的偏将,其人应有所制!”
    蒙毅为之笑语回应。
    对坐李斯颔首,深以为然。
    “哈哈哈,王贲之言,昔年,晋水太小,晋阳之城居高,水势不足以灭国。”
    “嗯,王贲言语虽不显华章,当为老秦人秉性。”
    “李斯,你且一览。”
    数十个呼吸之后,王贲从军中传来的文书被秦王政阅览完毕,不由大笑,而后合起看向李斯,递将过去。
    “人说攻魏必以水战,末将深以为然。”
    “山东诸国称呼大秦为虎狼之国,百多年来,不能让他们白白骂作虎狼,打仗便是打仗,虎狼便是虎狼,没有秦国之虎狼,怕是山东诸国尽皆虎狼,老秦人当何去何从?”
    “水战之事,末将待命!”
    李斯从条案后起身,行进上首,从大王手中接过文书,一边快速阅览,一边口中轻语念道一二,面上也是笑意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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