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亮爬上了枝头,洒下一片皎洁的月色。灯火明亮,荷塘中也掩映着许多漂亮的河灯。

    单毅武提着灯在前引路,三人朝竹林深处而去。

    越往深处走越安静,四周也越发的黑暗。

    卫玉筱沉默着跟着李拂弦,她不知道李拂弦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此地是何处。虽然四周环境让人心生恐惧,或许是李拂弦在,一向惧怕黑暗的她也未觉得恐惧。

    他们行走的路径似乎暗含了某种韵律,每一步都暗含玄机。左拐右拐走了大约一刻的时间,他们三人停在了一座大门紧闭的山庄外。

    谁能知晓在盘云峰的竹林深处有这么一座隐蔽的山庄。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单毅武上前叩响了门上铜环,他敲得很有规律,连敲了两遍。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

    从门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接着大门吱呀呀的打开了。

    是一个老人家,一身粗布葛衣,白发苍苍。身边跟着一个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十五六岁,面若桃李。

    “福伯,雪儿。”

    看见他们二人,单毅武脸上露出了笑来,道:“是我。”

    老人家眼神不太好,微微提起了灯。

    “爷爷,是爷和毅武大哥来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满是欣喜。

    “原来是爷来了,快进来。”

    老人家赶紧侧开了身让出进门的路。

    “进去吧。”

    李拂弦点点头,伸手牵住了卫玉筱微凉的手,眉头微皱,默默的抓紧了她的手,然后一道热流慢慢的从她手心传至全身。

    “嗯。”

    他温暖的手似乎驱散了她身上所有的寒意,心底也一并暖起来了。他牵着卫玉筱从福伯和少女身边进门,看见她,两人的反应也很不一样。

    对于卫玉筱,福伯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早就知晓她一般。而那个叫雪儿的少女则皱着眉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眼中充满着敌视。

    卫玉筱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一眼她就确定,这个雪儿钦慕李拂弦,脸上明明白白都写着呢。

    “爷今日要在庄子住下吗?”

    进了温暖的屋子,李拂弦却依旧没有松开卫玉筱的手,两人在上位坐下,福伯问道。

    “嗯。”

    李拂弦颔首,本来是准备回王府的,但是卫玉筱的身体受不了,所以他才临时改了主意。

    得了李拂弦的回答,福伯就下去安排了,留下了雪儿在屋中伺候。

    “爷……”

    雪儿才开口,李拂弦就道:“雪儿,去打些热水来。”他握着卫玉筱的手,全身心都在卫玉筱身上,半分注意都没落到她身上。

    “是!”

    这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雪儿脸色青青白白,瞪了卫玉筱一眼,憋屈的应道。

    她一离开,屋中顿时就只剩下了李拂弦和卫玉筱二人。

    “这是盘云山庄,是王府的一处私邸,供奉着母后的灵位。”

    李拂弦突然开口道,“之前那人是福伯,是以前伺候母后的旧人。雪儿是我奶嬷嬷的女儿。奶嬷嬷当初因保护我被人暗害,只留下了雪儿一个女儿,所以我就将她送到了盘云山庄来。盘云山庄中还住着”

    “殿下,您真的不需要向我说这些。”

    卫玉筱顶着李拂弦的目光心中越发的心虚,负罪感越加的强烈。

    “蓁蓁。”

    李拂弦也是固执的很,他知道卫玉筱想要一再的划清界限,但是他不想,她刚刚给了他希望,现在又想脱身而去,他不许。

    “你是我的妻子,这些事情你该知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凝滞中,他们两人都是极有目的性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都不会退步,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两强相争,非两败俱伤就是相互欣赏,如虎添翼,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显然,两败俱伤的趋势更明显。

    卫玉筱现在后悔了,肠子的悔青了。若是她昨日早知道李拂弦的这些事,她也就不必……现在也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了。

    “爷,热水来了。”

    幸得此时,雪儿已经打了热水回来了,招呼着其他丫鬟将洗漱的东西放下。

    “你们都出去。”

    李拂弦对着除卫玉筱以外的人就没那么好脸色了,而且还是当着卫玉筱的面就对她有敌意,觊觎他的人。

    所以一开口就是命令的语气,有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肖想着不属于她的东西,瑞王府留不得这种人,就算她是奶嬷嬷的女儿又如何。

    其他丫鬟倒是不觉得李拂弦的态度冷淡,他向来如此罢了。除了雪儿,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被其他丫鬟半拉着出去了。

    沉默着净手完毕,热水驱掉了卫玉筱身上最后一点寒气。

    “蓁蓁,你随我来。”

    李拂弦伸手牵住了卫玉筱的手,一脸自如。卫玉筱敛了眼中复杂的神色,顺从的跟着李拂弦。她的心中有些丧气,这个时候她索性懒得想了,顺其自然吧。

    卫玉筱再次发挥了她鸵鸟的性格,什么都不想,自欺欺人。

    李拂弦带着卫玉筱径直去了供奉着先皇后的灵位的祠堂,这也是此次他带卫玉筱来盘云山庄的目的。

    偌大的祠堂供奉着却不止先皇后一人的灵位,而是包括了先皇后母家镇国公府满门忠烈的灵位。

    是的,李拂弦的外家,当年那个显赫的镇国公府,满门忠烈,十年前镇国公府的所有男儿全部战死沙场,如今除了边境的百姓家中任然供奉着镇国公府的这些英烈,又有谁记得已经绝嗣的镇国公府。偌大的国公府,十年前刹那间分崩离析。

    “母后,儿臣带蓁蓁来见您了。”

    李拂弦松开了握着卫玉筱的手,给卫玉筱拿了一份香,夫妻二人祭拜了先皇后和镇国公府英烈。

    李拂弦带她来祭拜先皇后和镇国公府的英烈,是对她的重视,真的打心眼里认可她这个妻子,这个王妃。

    说不感动就是假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卫玉筱心中越发的难受起来。

    她不是个好人,如何担得李拂弦的厚爱。

    “蓁蓁。”

    李拂弦亲昵的唤了她一声,从怀袖中取出了一支梅花玉簪,道:“这只玉簪是母后留给儿媳的。”

    卫玉筱就是她的儿媳,所以,这支白玉簪应该交给卫玉筱了。

    白玉剔透,是极好的上等白玉。簪头雕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呈淡红色。簪花颜色非颜料染就,而是天生奇石,难得一见。

    “殿下……”

    卫玉筱嗓子干涩,她看着这支玉簪,心中五味陈杂。

    “蓁蓁,你是我的妻子,这支玉簪本就该交给你。无论日后如何,你现在还是瑞王妃。只要你还是瑞王妃一日,这支玉簪的主人就只会是你。”

    李拂弦眼中的受伤让卫玉筱心中更难受,她后悔昨日的冲动了。但是她却没有想过,替王玥、李明澈和王氏族人报仇之后她该何去何从,似乎她认定了她与李拂弦不会有结果。

    “谢爷的美意,妾身定然好好珍惜这支玉簪。”

    沉默良久,卫玉筱才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李拂弦认真道。

    李拂弦说的没错,她还是瑞王妃一日,便该扮演好自己作为瑞王妃的角色,无论之后如何,现在,她是瑞王妃,是李拂弦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上了玉牒的皇家儿媳。

    她收下了玉簪,李拂弦眉间的哀伤一扫而光,重新换上了笑颜。他亲手给卫玉筱戴上玉簪,喜悦掩不住满心的喜悦。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也都翻过去了,未来不可期,所以他只珍惜当下。

    从供奉的祠堂中出来,李拂弦与卫玉筱的距离似乎近了不少,恍若这一日发生的事情都是虚假的一般。

    两人之间的变化,单毅武和福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别说卫玉筱头上戴着的玉簪,那是当家主母的象征,由此也可见李拂弦对卫玉筱的重视,他们该如何对待卫玉筱心中也有了章程。

    如果没有玉簪,卫玉筱就只是瑞王妃而已,有了玉簪,那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主母。

    当然,这支玉簪的作用卫玉筱暂时还不知道,她单以为是先皇后交给自己儿媳的。

    一夜无话,第二日他们清晨就回了瑞王府。

    刚到王府,曲莲就给卫玉筱说了一件大事。

    “娘娘,昨夜二小姐被送出京城了。”

    “哦?”

    卫玉筱还挺惊讶的,问道:“送到哪里去了?”

    “观音庵。”

    曲莲有几分唏嘘,“窦娘说是老太太做的主,昨夜连夜送她离开的。”

    “绮安是何反应,我那好父亲竟然也舍得吗?”

    哪怕卫玉霏双手尽废,那也还是他的“掌上明珠”啊,而且四皇子李归尘还对她有好感,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她啊。

    观音庵是何地,卫氏家庙,进去的卫家女儿十之八九都成了姑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所以卫玉霏去了观音庵,意欲何为?

    “他们都没反对,默认老太太的做法。”

    这也让曲莲大感意外,素日里那么疼爱卫玉霏的人,如今却……听说送卫玉霏离开时,她甚至都还未醒过来。

    世上之事,一啄一饮皆有定数。当初他们是这般将卫玉筱赶去扬州,如今卫玉霏也是这样被送离。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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