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我的母亲告诉我,就在我离开北京的那天晚上,一夜之间,中央调查部凡是可以进出的门都拉起了警戒线,值勤的士兵都脸如铁色,仿佛如临大敌。没有特别通行证,任何人不能进出。人们都猜测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中央调查部会议室灯火通明,紧急会议正在召开,中央调查组组长唐卫东宣布说,我们内部出现了变节者,所有人员必须无条件接受组织调查。组织决定从现在起,暂时由我主持中央调查部的工作。

    参加会议的有中央调查部部长赵寒冰,以及局里的中层以上干部。

    参会所有人员脸色变得铁青,这是对中央调查部所有人员的忠诚度一次拷问。

    唐卫东说,可能同志们都觉得突然,我也觉得突然,但这是事实,觎望西与组织失联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组织纪律严格规定的时间,觎望西已经不在中国境内,那么他去了那里?

    赵寒冰说,我失职。

    唐卫东说,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现在有许多个调查小组在等候你们,凡是最近几天和觎望西有过接触的同志,马上向调查组说明情况,凡是有故意隐瞒不报者,你就可能不再是我们的同志,大家不会不懂得这次问题性质的重要性。好,除黄卫国外,散会。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唐卫东和黄卫国两个人。

    黄卫国像是对唐卫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说,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觎望西同志的是一个忠诚的人啊。

    唐卫东说,我也不相信,但现在已经是事实。中央调查部的人,都是经过组织考查的,除了忠诚还是忠诚。他的足迹遍布世界,他曾经一直被国外组织追杀,每一次的向死而生,都让他获得了荣誉,在中央调查部,他的名字就等于信仰,等于坚定和意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变节者呢?倘若不是,他在那里?从现在起,不能称觎望西同志了。

    黄卫国叹了一口气说,唉。

    觎望西的失联使中央调查部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觎望西就是那个浮出水面的变节者了。

    可唐卫东却说,我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不到死那一刻,谁的忠诚都没有人敢下结论。

    黄卫国说,这样搞下去不太好吧,搞得人人自危,不利于工作。

    唐卫东说,系统出现了病毒不清除,将会给国家利益造成很大的危害。那我们都是国家的罪人。

    变节者的出现造成的损失每一秒钟都在放大,唐卫东说,由于变节者涉及的级别,所有系统都必须关闭,至少是暂时关闭,必须取用备用系统,这个备用系统一直由你的父亲黄克星同志掌握,对这个备用系统你知道多少?

    黄卫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黄克星同志虽然是我的父亲,但他一张纸片都没有留下,我自己都怀疑我有没有这样一个父亲。

    唐卫东说,好,那我现在就带你去你父亲的办公室,我希望你就在今天晚上找到备用系统。把黄卫国带到黄克星的办公室,陪同人员取掉了门上的封条,唐卫东说,除了你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房间,过去是这样,现在和将来都是这样。我还有事要处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黄卫国说,我会让你失望的。

    唐卫东厉声说,这是你一个军人的回答吗?

    黄卫国说,这个时间,这个时间也太那个了。

    唐卫东说,不要跟我谈条件,我要的是结果。说完,转身就走了。边走边说,找不到答案,你就给我死在屋子里。

    母亲说那时候我的父亲黄卫国是中央调查部电讯局的局长,就在那一个夜晚,我的父亲的头发、胡子、眉毛在天亮之前全白了,白如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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