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白日里沉寂的青楼随着初上的华灯活了过来,还未接到客的姑娘站在楼前扭着腰只对往来的男人抛着香帕。

    当然,这是次等的青楼。

    盛京是盛乾的都城,天子脚下,达官贵人,高官子弟数不胜数,各国使臣c皇商络绎不绝,故而盛京繁盛。有话说“仓禀足而知礼节”,此话不假,但更有话说“酒足饭饱思银欲”,钱到了一定的地步,便成了身外之物,而精神和感官上的需求则成了首位。

    更何况,皇朝向来男子当政,高官之间的议事c交易,文人之间的题诗c填词,自然也不能缺了美酒佳人的陪伴,于是盛京的青楼越来越多,姑娘的品质也越来越好,其中清流派以春意楼和秦淮馆为首,风月派则以醉烟楼和伶竹院为榜。

    什么是清流派呢?

    青楼作为一个风花雪月的场所,自古便有,原本的划分也不过就是:大多接待当朝官员和皇商使臣的上等青楼;客人以乡绅c普通商户为主的中c下等妓院;还有便是最下等的勾栏,贩卒走夫c甚至是乞丐手里拿两个铜板都能随意进出。

    可自从前朝一位神秘人创立了春意楼,立下了一些原本没有甚至是当时各个青楼的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规矩。

    比如,进入春意楼的姑娘可自愿决定卖艺或是卖身,卖艺之人签下带有年限的契约,年限一到可自行选择去留,卖身之人签死契,但是若有朝一日想离开还够契约上百倍的银两即可。百倍银两其实也就是听起来吓人,毕竟卖身之时所得的银两是卖身之人自己提的,也就相当于这春意楼的规矩给卖身之人留了退路。

    再比如,卖艺之人可以挑选客人留宿,但客人却不能强迫卖艺之人卖身,另外,卖身之人的初夜可由自己选择,也可于楼厅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条条规矩都为进入青楼的姑娘留了最大程度的照顾,所以这春意楼快速的发展了起来,并在两朝更迭之时不受影响,一直到了如今。

    秦淮馆属于清流派的后起之秀,与春意楼相似,多是身怀技艺的姑娘。

    风月派,听名字便知晓了其中的意味。

    醉烟楼里的姑娘都是卖身之人,其中也不乏会弹词唱曲c舞文弄墨的,容貌也是天香国色,取悦男人的手段功夫更是了得,甚至不少姑娘被恩客赎了身带回家中做了一房妾室,当然居于大家庭院之中勾心斗角,最后是死是活也无人知。

    这四个高等青楼中属伶竹院最为特殊,因为,伶竹院里接客的人不是姑娘,而是清一色的小倌。

    达官贵人在伏案之余追求些感官刺激,于是这些原本耻于人前的癖好,被包装成了一时的风流,相应而来的便是迎合这些风流的场所,和迎合这些癖好的人。

    当然伶竹院作为盛京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并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首先来享乐的人仅限于朝廷高官,富商世家,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同样拥有高贵身份的朋友;其次小倌也并非是随意来的,其中有一半是后来层层挑选,还有一半却是从小培养的。那些从小被培养的小倌大多有一个凄惨的身世,或是家人惨死流落街头最终于伶竹院寻一个避难之所,或是在他们四五岁还是孩子的时候被家里卖进伶竹院,总之结果就是伶竹院将他们抚养长大,而他们自然而然成了伶竹院中所需要的小倌。

    此时伶竹院来了一位从不曾来过的客人,十五六岁的样子,似有微醺,一双漂亮的眼睛朦朦胧胧,两颊透着些微的红,身上还沾着女子的脂粉香,明显是刚从其他地方过来的。

    伶竹院掌事的未曾见过这人,看着少年一身锦衣绸缎造就的衣裳,估摸着来人非富即贵,应该不是来当小倌的,怕是哪家风流的公子哥在别处玩得不尽兴,来这伶竹院找快活了。

    “这位公子,咱这伶竹院不收无名之人,请问你来我们这伶竹院所谓何事啊?”虽然觉得这少年不像是做小倌的,但眼见着这么一个青葱似的少年在眼前,伶竹院掌事着实不想放弃,只能含蓄的问一下。

    “呵小爷的名字你不配知晓!去,去把你这长得好看的都叫过来!”少年年岁不大哦,说出的话却很是嚣张。

    “那你想要哪一种的?”

    蒋方正听到掌事的问话,眼前浮现出一张清淡的脸,随即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闭上又睁开,依旧是一片迷蒙:“你这有什么样的?”

    “但凡你想得到的,应有尽有。”

    掌事的说的话貌似夸张,但是了解伶竹院的人皆知这是事实。

    伶竹院中的小倌自小就在伶竹院接受训练,而他们的训练与传统意义上的训练并不相同,他们只需要选择一个自己的身份,可以是王公贵族,可以是纨绔公子,可以是游侠少年,也可以是贩夫走卒,他们只需要适应自己的选择,学习自己所选择的身份相匹配的东西,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与旁人不同的限制,所以可以说伶竹院中囊括了世间各种类型的男人。

    “我不知道呢又没有,那种,就是,眼睛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还有整个给人的感觉都是淡淡的,让人感觉完全摸不透又抓不住的那种”

    少年醉得很厉害,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伶竹院掌事仔细听了许久也不曾听出来什么,看着少年醉得确实厉害,叹了一口气,招呼了几个人将他抬进了一个房间。

    蒋方正脑海中一直都是一个人的清冷面孔。

    原本他以为自己意乱情迷可能是因为一直和一帮臭烘烘的守卫们住在一起,太久没有去过春意楼,一时失神而已。这么想着他直接从城门去了春意楼,找了以往喜欢的一群姑娘,莺莺燕燕围绕在周围,沁人心脾的女儿香弥漫在四周,可他的脑海中却一直晃动着一张因近距离而放大的脸,漂亮的双眼上有泼墨似的羽睫,长长的略有卷翘,根根分明,脸颊因为发热有些微红,双唇亦有些红

    蒋方正走出春意楼又走进秦淮馆,走出秦淮馆又走进醉烟楼,短短的时间游走了盛京三家堪称顶级的春楼,最后,他绝望了,趁着醉意来到了京城纨绔圈子中常提到的伶竹院,想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男人。

    “呜”房间里醉酒的蒋方正睡得不甚安稳,“水”

    一只修长但略有薄茧的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了蒋方正的嘴边。

    蒋方正就着茶杯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到了,随后便是一阵咳嗽声:“咳咳咳”

    那只手抚上了蒋方正的后背,轻轻的拍着,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是对待一件珍宝。

    因为呛水而得到半分清明的蒋方正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向身前的少年,嘴角轻扯,露出两只小虎牙:“你怎么和那个曹和尚长得一样啊?”迷迷糊糊的,手摸到少年的脸上,用力扯了一下。

    被扯的少年估计是疼了,“嘶”了一声,皱了下清俊的眉,随即看着醉得不知人事的蒋方正挽起了无奈的笑意。

    “果然不是一个人”蒋方正嘴里念念有词,“曹和尚是不会笑的,他只会面无表情或者轻轻皱眉”,怕眼前的人不懂,就又补充道,“就像你刚才皱眉的表情一样”

    蒋方正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到,自顾自的嘟囔:“其实我见过他笑的,挺好看的,比你好看一点点”

    “是吗?”坐在床边照料蒋方正的少年终于开口接了话。

    可蒋方正却纠结上了别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昏沉,有些兴奋:“哇!你不仅长得和曹和尚有些像,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相似。你说,我要是明天把你带到他面前他会不会以为你是他爹咯”蒋方正打了一个酒嗝,将话隔开了。

    少年的脸色风云变幻。

    蒋方正打完酒嗝之后,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以为你是他爹的外室在外面生的儿子,是他流落在外的兄弟呢?哈哈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兄弟在伶竹院做了小倌,脸上不一定是什么颜色呢!哈哈”

    蒋方正在一旁笑到咳嗽,少年看着他因为笑而露在外面的两颗小虎牙神色莫名,终于慢慢的抬手抚上他的脸,薄唇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声音中带着一丝诱哄:“睡觉吧,你困了,现在要是不睡的话,明天就会起迟了”

    轻柔的语调带着安抚,蒋方正沉入梦乡。

    “吱呀”

    门开了又合上,空留一室寂静,只有床头还温热的茶杯彰示着,这个房间,刚刚有人进来过。

    床榻上的人唇角一丝笑意,他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

    鸡鸣啼晓,能做梦的时辰很短,短到眨眼间便已失去,梦境也终究是梦境,梦里的人,梦里的景都不会留下来,正如同宿醉之后留下来的必定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头痛欲裂。

    这是蒋方正醒来之后,唯一得到的。

    甚至他不记得那个梦,更何况梦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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