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营主帅闫发成去给天师殿捧场,让京都各大府邸如开了锅一样。要知道原本就有两大营区给上官玄悟坐镇撑腰,闫发成这一去,让京都的这些大员们,顿时觉得脑子发懵。

    酒宴之上,闫发成的话语并不多。身为京都大营主帅,历任帝君都会选择自己最信任的人选。闫发成不会投靠任何皇子势力,他只听命于昱宁帝。既然昱宁帝有手谕让他前来捧场,闫发成不得不来。但三大营区主帅聚齐,这足以震撼任何人,包括太子德章。

    自从昱宁帝突发病重之后,原本非于禁派系的这些朝中大员们,一个个心情沮丧哀鸿遍野。甚至有很多人,已经开始着手隐退的准备。一朝君子一朝臣,他们知道即便自己不走,早晚也会被踢出朝堂。甚至说,更会落一个悲惨的下场。不过天师殿酒宴上的这道消息,顿时让这些失落的臣子们看到了希望。

    相国府内,太子德章自从坐上太子监国之后很少出现在这里,但是今晚他不得不来一趟。

    “相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大营区主帅去给那个龌蹉的胖子捧场,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监国太子了。”德章太子色厉内荏的怒道。

    太子德章一到,于禁就让其他朝臣先回府邸。表面上,于禁还得安抚住众人,告诉他们天师殿那边只不过是场闹剧而已。但内心深处,于禁也是有点颤栗。

    “殿下,此事有些蹊跷。方继业和马如正的联手,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其背后主子应该是七皇子德隆。那个上官小儿,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但是京都大营闫发成能站出来,确实出乎了老夫的意料。”于禁眉头紧缩,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相国,难道小七这是想跟本太子争夺天下?就他那身子骨,能不能传宗接代都是个问题,小七这是想让我赵家天下断子绝孙吗。”太子德章咬牙切齿的震怒道。

    这些年,德章一直把主要目标放在两位哥哥身上,没想到,最终站出来的会是七皇子德隆。

    于禁摇了摇头,“殿下,此事~本相总觉得好像哪里遗漏了什么。”

    “遗漏?相国什么意思?”德章奇怪的看着于禁。

    “殿下莫急,任何事情都会事出有因。今日的宴请看似简单,但这种局面绝不是一时心潮澎湃出现的结果。整个事情,咱们得从头捋一捋,看看纰漏到底出现在何处。”于禁皱着眉头说道。

    “从头捋一捋?到这份上,相国还有此心情。”德章心说哪还有这闲工夫。

    于禁沉思了一下,“殿下,几个月前,上官玄悟无辜殴打褚宝雄激起了众怒。当时老夫没觉得什么,现在看来,他被贬之地却有些玄妙。历都城距离西部大营快马加鞭不足三日距离,上官玄悟被贬到那里,看来这是第一步棋。紧接着,七皇子德隆以钦差身份去西部大营赐予主帅令牌,而他这一去,足足两月有余。”

    “不错,正是德隆出巡之时,父皇突发病重。难道,这些事情有某种关联?”德章问道。

    于禁看了德章一眼,接着说道,“从以往的线索来看,德隆皇子与那方继业并无瓜葛。而这期间,方继业把女儿许配给了段琅。太子殿下,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你我都把精力放在京都,却忽略了历都城、德隆皇子、西部大营以及马如正的北部大营。”

    德章太子一怔,“相国的意思是~他们在这期间,进行过密切的接触?”

    于禁点了点头,“咱们忽略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轻视了你那位七弟德隆皇子。如果他在京都,西部和北部包括历都城,都是独立的区域互不相连。但是有了七皇子德隆,无形之中却把整条线索串联起来。看样子,咱们还真小看了那位病恹恹的德隆皇子。”

    德章太子脸色变得有些发青,“他这是要~跟本太子争夺皇位吗?”

    于禁摇了摇头,“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本相琢磨不透。即便方继业和马如正联手支持德隆,那闫发成为何会参与进去?”

    “说的也是,这么多年闫发成几乎不跟任何朝臣来往走动,他只听命父皇的,怎么会去支持老七?”

    一提及昱宁帝,于禁不禁浑身一震,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德章的一句不经意的言语,如醍醐灌顶一般惊醒了于禁。

    “难怪,难怪老夫总觉得有一只大手,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说到这,于禁忽然惨淡的一笑,“呵呵,老夫自认为洞察天机掌控全局。没想到,却被一个失去自主能力的帝君玩弄于股掌之中。”

    德章心中一惊,“相国的意思是~这都是父皇的安排?”

    “老夫这一生辅佐过两任帝君,近五年来,为了殿下的登基大事,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跟陛下斗智斗勇。虽说负多胜少,老夫自信攻守之间还算平衡。但这一次,老夫输了,输的非常彻底。从头至尾,老夫竟然没有看出一丝的痕迹。奇差一招满盘皆输,看来,咱们的重新评估这朝堂的局势了。”于禁有些颓废的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于禁不怕跟昱宁帝斗,即便输了,也是旗鼓相当。但这一次,于禁居然没有一丝察觉,如果不是闫发成出现在上官玄悟的酒宴之上,他还自信满满的要实施下一步计划。现在想想,于禁不禁冒出一身冷汗。真要是实施下去,恐怕昱宁帝一怒之下,他于家满门人头都保不住。

    “相国大人,可是~父皇不是一直中风不能言语吗?不管是宫娥还是太医,都说父皇无法行动不能言语,难道这都是假的?”

    德章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于禁,心说他们隔三差五的也去探视,父皇总是躺在卧榻之上不能言语,怎么可能布下如此弥天之局。

    于禁彻底冷静了下来,既然知道幕后之主是谁,他反而不这么慌张了。

    “殿下,整个大夏除了当今陛下,还有谁能够指使的动闫发成。包括兵部侍郎朱文俊,户部侍郎杨林,他们看似中立自保,实乃是完全听命于陛下的臣子。看样子,你我都被卫侗和槐大人给骗了。”

    德章皇子脸色也变得苍白,“怎么,难道父皇要扶持德隆上位?”

    于禁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老臣或许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他这是敲山震虎而已。在几位皇子之中,陛下确实对七皇子宠爱,但并非要扶持他上位。太子殿下,明日寿宴之上,咱们要改变一下方案了。各地都府任何人都不能更换,甚至说,殿下还要亲力亲为去安抚他们。”

    “怎么,连方继业的计划也要变更?”

    “此一时彼一时,如若把陛下抛开在外,老夫必杀方继业。但是现在,老夫的对手成了陛下,方继业也变成了一枚棋子而已。击杀了他,反而更遂了陛下心愿。或许,陛下把金匹令箭赐予老夫,就是在等这一步。方继业一死,咱们再抛出假圣旨那是自取其辱。到时候,为了平息西部大营的震怒,陛下只能拿老夫的项上人头平息众将。而西部大营的兵权,也会完全落入陛下的掌控之中。现在留着方继业,相信陛下对他的防备更胜过咱们。”

    德章太子听的心中有些发怵,他甚至觉得在父皇和于禁之间,他也只能算是一枚被人摆布的棋子。智者相斗,可不是他的境界能够看懂的。

    “相国大人,难道咱们真的满盘皆输了?”德章太子失落的问道。

    “输?棋局未完,谈何输赢。哪怕陛下智谋再深,他有一样已经败给了老夫。”

    “哪一样?”德章一怔。

    “时间!陛下的时日不多了,这看似完美的布局,实则漏洞百出。甚至说,对整个大夏江山极为不利。扶持德隆威慑你我,看似一招妙棋,却埋下了分列大夏的隐患。若干年后,谁敢说德隆不是下一个西宁侯?甚至说,德隆懦弱的身躯,早已被两大营区主帅架空。人心不足贪欲无限,谁又敢保证方继业和马如正,不会拥兵自立。”

    “那西宁侯方面,咱们是不是也要改变?”

    “不,这一战必须打。只有打了这一仗,殿下才会掌控住京都大营。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这京都大营,陛下定会留给殿下。拿下了西宁侯,殿下登基之后,才会以两大营的兵力,与德隆一方相互威慑,恐怕这才是陛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本意。”

    精明老辣的相国于禁,从一顿盛宴名单之中,立马测度出昱宁帝的真实意图。如果昱宁帝听到这番推论,恐怕也会佩服之至。怎奈两人已经不是君臣一心,否则没人能撼动大夏的根基。正如于禁分析的那样,这漏洞百出的布局,确实是昱宁帝的无奈之举。于禁可以等,昱宁帝却没时间再等下去。有了这一次的突发病状,昱宁帝担心下一次出现的时候,可能自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次日一早,朝堂之上百官云集。今日是昱宁帝的寿宴之日,原本太子德章会在这次早朝之上,‘一怒之下’拿掉十几位都府大员。本该是太子和于禁威压天下的朝堂,今日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礼部侍郎郝成建与宫廷祭酒杜怀之宣读完寿宴的流程,太子德章看了一眼群臣。

    “诸位大人,父皇龙体欠安,此次寿宴意义重大。不但是为父皇祈福,更是为了安抚天下民心。刚才两位大人公告了寿宴流程,哪位大人还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大家商议。”太子德章很亲民的说道。

    于禁站出来道,“殿下,臣有奏。”

    “相国大人请讲。”

    于禁回头看了看文武百官,稽首说道,“今日陛下寿宴,这祈福之事,臣觉得当属天师殿上官大人莫属。况且寿宴之事普天同庆,上官大人已经官复原职。如此盛事,上官天师怎能不主持祈福仪式。”

    于禁这么一说,宫廷祭酒杜怀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虽说天师殿是专业的祈福天庙,但毕竟是民间野路子,宫内的祭天祈福向来都是祭酒大人的职责。于禁这么一说,简直是把他这位祭酒给抛开在外了。不过杜怀之不敢言语,只能苦着脸看着众人,希望哪位大臣出来帮忙说一句。要知道主持祈福议事不但是身份的象征,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不少大臣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说,昨晚的宴请,彻底的让于禁害怕了?不然怎么会主动提出把这个荣誉让给上官玄悟。

    于禁提出来的事情,众人当然不会反对。褚宝雄恨的咬牙切齿,也只能闭口不言。朝堂之上第一次出现其乐融融的场面,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打着小算盘。

    朝堂之后,张如明身边顿时围满了各地都府大员,纷纷献媚的递上请柬。张如明满面红光,连眼角纹都绽放着灿烂。走出宫门,张如明正要上车撵,褚宝雄颠颠的跑了过来。

    “上官大人且慢。”

    张如明一看是褚宝雄,顿时脸色耷拉下来,“褚大人,你这是想单挑还是群殴?”张如明目光不善的看了看跟随的侍卫,那意思我的人可不少。

    褚宝雄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官大人说笑了,同殿为臣,怎可如莽夫一般。本官只是想问一下,那杨华去历都城接任,不知现在~!”

    “杨华?你不是让他接任历都城府尹吗,本官已经把他留在那了。”

    “呃~,上官大人,这都是我吏部的差错,经过本官考察之后,发现那杨华不适合担任历都城府尹。这不,本官已经带来了撤查文案,请上官大人过目。”褚宝雄放下身架,把吏部的任免文案递了过去。

    张如明连看都不看,眼皮耷拉着说道,“本官觉得他很合适,就让他在历都城呆上几年吧。”

    “上官大人,这~这都是在下的错,还望上官大人不要计较。那杨华~还是让他回来吧。”褚宝雄说着,悄悄的递上一叠银票。

    如果是昨晚之前,褚宝雄肯定不会这样做。但是现在,人家于禁都低下了头,他当然也不会傻的再去对抗。自己外甥一直被扣在历都城,褚宝雄无奈之下只能花钱买个平安。

    看到银票,张如明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褚大人,这~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都是杨华那小子不懂事,还望上官大人不要计较。”

    “那好吧,既然杨华不想在历都城就任,就让他回来吧。”张如明说完,伸手把银票踹进坏里,乐滋滋的转身上了车。

    褚宝雄内心里恨不能把张如明祖宗八辈都咒骂了一遍,表面上还得强装笑脸。褚宝雄心说你小子等着,总有一天会落到老子的手里。

    皇宫暖阁,于禁坐在偏厅之中。既然知道昱宁帝是在瞒天过海,他也想面对面与昱宁帝交谈一番。不管怎么说,于禁也要把方继业与马如正联手的利弊陈述一下。不管昱宁帝想把今后的大夏变成什么样,他都想听一听昱宁帝的真实想法。

    不大一会儿,总管太监卫侗走了进来,“相国大人,陛下略有不适,暂时不见任何朝臣。”

    “卫总管,今日可是陛下的寿宴,难道陛下就不出来见一见天下群臣吗?”

    “圣意难测,老奴不得所知。”

    于禁冷眼看着卫侗,呵呵一笑,“卫总管,你我相交三十年了吧。没想到,卫总管口风这么严,骗的老夫好苦啊。还请卫总管转告陛下,本相为大夏操劳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我大夏能够国泰民安,不为外敌所侵。至于荣华富贵,老夫早已看淡。”

    卫侗很平静的一躬身,“相国大人的辛苦,陛下深知。这不,陛下有道旨意,本该在寿宴之上宣读,陛下却让老奴呈交给相国大人,由相国大人亲自过目之后,再昭告天下。”卫侗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道圣旨。

    “哦?”于禁疑惑的接了过来。

    看完圣旨,于禁心说昱宁帝这个老狐狸,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居然要册封他为护国公,子孙三代世袭子爵爵位。于禁明白昱宁帝这是在告诉他,只要好好的辅佐德章,可保你三代荣华富贵。昱宁帝这样做,也是在告诫文武百官,朝堂之上还是以于禁为主,七皇子德隆那边,只是震慑住于禁不敢造次。要想国富民强,昱宁帝深知还离不开于禁的施政。兵马再强,还得靠天下税赋养活。文臣武备之间,绝不能失去平衡。

    于禁苦笑一声,把圣旨还给了卫侗,“请转告陛下,臣定会恪守君臣纲常,绝不悖逆~谢主隆恩。”

    “相国大人,陛下还说,西宁方面,还望相国大人多操劳。国之隐患,不除不足以安天下。”

    于禁一怔,默默点了点头,在对待西宁侯的事务上,他和昱宁帝没有分歧。于禁没有见到昱宁帝,君臣二人隔着一堵墙,互相表露了心声。

    京都皇家校场之内,搭起高台摆满了桌次。午时一过,祈福寿宴正是开始。京都之内,四城鼓乐齐鸣,百姓们纷纷走上大街,争抢着喜车上散发的各种赏赐。

    太子德章亲自主持,几位皇子及文武百官按部就班,跟随着仪式一道一道进行着。张如明站在高台之上,嘴里又开始他那一套骗人的把戏。反正每句话之后,都带上‘哄尼尼呗哒’。没人听懂什么意思,但越是这样越显得高深莫测。段琅也是偶然一次酒后问过张如明,才知道这句话是他家乡的俚语,意思就是哄你一辈子。

    段琅微笑的看着张如明在高台之上装腔作势,别人眼中隆重的祈福仪式,段琅却觉得非常滑稽。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大笑几声。

    仪轨结束,众臣落座,天下百官聚齐,唯独缺少西宁方面的人员。太子德章看了看,正要在百官面前怒斥西宁侯的不臣之举。突然间,校场门外冲进一匹快马,一名军校手举红色雀羽檄文,急冲冲的跑了过来。这种场合如果不是震动国基的大事,绝不会有人闯进来。但是众臣看到红色羽檄,不少人顿时脸色大变。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西宁八百里加急红色羽檄,南平国二十万大军突破边关防线,直入我大夏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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