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受别人的好意,就只有躲在角落里挨饿受冻。再暖和的氅衣在这破洞百出的破庙里,也扛不出冬夜的寒风。

    荣昭冻的瑟瑟发抖,努力的环抱住自己,她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只有吞口水的份。

    一天了,连口水都没喝过,舌头舔过上颚的时候都发涩,像是粘在了一起。

    老太太看她可怜,想要招她到火堆旁边取取暖,旁边的女人拉住她,“别管她,让她挨饿受冻着,你对她好她也不领情,管她干什么。这种人,就应该也让她受受罪。看不起咱们乞丐,她现在还不如咱们乞丐哪。”

    她拉着老太太躺下,将本来也不算太厚的破被多往老太太身上盖了盖,“别操心别人,快睡觉吧。”

    渐渐的,庙里传来伏伏低低地呼吸声,也有人打着呼噜,火堆中不时打几个火光,“噼啪”作响。

    荣昭偶尔站起来跺跺脚,缓解一下冻僵的脚趾头,她本想一直挺着到天明,却抵挡不住一阵阵袭来的困意,最后靠在门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发现脚边有一小堆火堆烧过的痕迹。不知是谁,在她睡着以后,怕她冻坏了,给她旁边架了个小火堆让她取暖。她这才能一晚上睡的安安稳稳到天明,半夜没有冻醒。

    荣昭不会坐以待毙,在这破庙里熬时间等着萧珺玦找她。她打听了下,知道附近有一个小镇,她想着去小镇上求助,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自然会有人将她送回眉山。

    只是荣昭想的太好了,找到了镇上的镇长,但那镇长却认为她是个疯子,一个王妃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况且,这女人全身上下连个首饰都没有,穿身上的衣服倒是像模像样,但或许还不知道从那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当时就把她撵走了,“滚滚滚,上这来装娘娘来了,人家王妃娘娘,走路都得八抬大轿,身边百十来人扶着,会自己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吗?快滚快滚,再在我门前停留,我放狗咬你!”

    “你——你有眼不识泰山,连本王妃都敢得罪,你给我等着!”荣昭气结,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镇长,喊道:“我让我家王爷抄你家,诛你九族!让你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镇长指挥着自家看门的,“给我将这个疯女人撵出去!”

    看门的手里拿着个大苕帚,直接就往荣昭身上拍,撵着道:“走,走,快走,别挡着我们家的门,要饭去别地。”

    荣昭还从来没被打过,那大苕帚,抽到人身上,虽穿着氅衣,但和用皮鞭掺冰水没什么分别。

    当然跑了,难道站在这等着抽成条吗?跑的时候,她还嚣张的指着人家的鼻子,“你给我等着,敢辱打本王妃,本王妃总有一天要你好看,拧了你的脑袋!”

    “还嚣张是吧?找抽!”那人举着苕帚追着荣昭打几下,幸亏荣昭多的快,要不然这几下还不知要打成什么样。

    荣昭漫无目的地行走了小镇的街道上,绑架她的那三个人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罗走了,现在是身无分文。

    此时,她是又冷又饿,还被人打了一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苦。

    街边有叫卖包子的,喊着刚刚出锅的薄皮肉馅大包子。有人要了两个,老板将笼屉一掀,一股脑的热气全扑上来,透着香。

    捡了两个,用纸一包,给了顾客,又将包子给盖住。

    那大包子圆滚滚的,正好买了包子那人路过荣昭身边,他没等回去吃,直接就咬了一口。

    荣昭的目光觑觑盯着被他咬了一角的包子上,肉馅漏了出来,皮和馅之间沁着一层油,荣昭咽了咽口水。

    她摸了摸时不时咕噜咕噜响的肚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身子都发虚。

    包子铺老板看荣昭盯着他的摊位,笑一笑,“姑娘想吃包子啊?”

    荣昭点点头,他包了一个给荣昭,“您拿好。”

    荣昭一欣喜,以极其快的速度拿走,都不算拿,几乎是抢,一口咬下去,包子热乎乎的,吃了一口顿时觉得全身都暖了。

    “一文钱。”老板将手一伸,向荣昭要。

    荣昭还没等咽进去哪,她难堪的看着老板,心里打鼓,“要——钱?”

    老板的脸和变色龙似的,前一刻还是笑脸盈盈,一听荣昭的话,立马脸就耷拉下来,带着几分凶意,“你家吃东西不要钱啊?”

    荣昭双手紧紧抓着包子,看了他一眼,迅速垂下眼皮,“我没钱。”口气还有点理直气壮,好似没钱还有理了。

    “没钱?没钱你吃什么包子啊。”老板一喝,他这一喝,路边所有人都向荣昭看去,用这种怪异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

    荣昭扬了扬脸,道:“我本来有钱的,被人抢走了,等我有了钱,还给你就是,你凶什么凶!”

    她已无地自容,却依旧在众人面前保留着仅剩的自尊心。

    “你吃了我的包子不给钱,我还不能凶了?没钱就别吃啊。”老板也没办法,包子吃都吃了,只能认栽,“行,今儿算我倒霉,我当是赏给叫花子了。”

    叫花子?竟然将她说成乞丐!

    荣昭的自尊心一翻涌,汹涌澎湃,扫了圈所有看她的人,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她。

    拿着包子往地下一扔,连嘴里的都吐出来,“我还给你!你才是叫花子,你全家都是!”

    “欸?你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条狗,叼着荣昭扔的包子就跑了,老板一乐,道:“成,这可好了,再想吃就得跟狗抢了。”

    荣昭看着那狗叼走了还回头看她一眼,气的要抽筋,还有人笑出了声,令她羞辱难当,将氅衣上的帽子一戴,整个脸包裹起来,灰溜溜的就跑走了。

    这要是在长歌城,她早就把那包子店砸了,还会受这气。可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要是真的砸了,指不定遭什么报复哪。

    雪越下越大,风也烈起来,她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城隍面,好似也没别的地方去了。城隍面虽然破旧不堪,起码可以避一下风。

    看见她回来,刚才还热热闹闹说话的人顿时就哑口无言了,都瞅着她。

    荣昭躲开他们的眼神,默默回到昨天呆过的那角落。

    头抵在墙上,她双手抱住肚子,想哭却死死的抵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默默的告诉自己,萧珺玦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

    胃里一阵阵的抽着,她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在抗议,她抚摸着肚子,声音轻轻的低喃,对着肚子说话,“乖宝宝,忍着点,爹爹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忍一忍。”

    “给你,吃吧。”正在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拿着一张大饼,用纸包着的。

    荣昭看向那人,是老太太。

    老太太笑的亲切,“不脏,都拿纸包着,老婆子我没碰。”

    荣昭摇摇头,拒绝她的好意。

    老太太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要,塞到了她的手里,怕碰到她,还小心翼翼的,“拿着吧,你不吃,你肚子里的也得吃啊,孩子不能饿,不然生出来身子骨该不好了。”

    荣昭抓着大饼,饼的香味扑鼻,纯粹是面的麦香味。

    她咬了一口,泪一瞬掉了下来。

    “你是遭人抢劫了?”老太太坐到她身边,问道。

    荣昭点点头,又咬了一口,泪不止,吃一口混着眼泪的饼,有些咸。

    “孩子饿着几顿生出来会不健康吗?”荣昭反问了一句。

    “一顿两顿没多大事,但不能总饿着,你也不想生出来的孩子面黄肌瘦吧?”昨天损她的那个女人也凑过来,端给她一个碗,碗破了个角,只有半边是平滑的。碗里面盛着只有几十粒小米的米汤,“你们这些人一会儿嫌弃这个,一会儿嫌弃那个,真的饿急了,看你们还嫌弃什么。喝吧,这个也不脏啊,是今天他们讨得一碗今年的小米,香的很。”

    荣昭颤颤巍巍的接过去,她饿了两天,身上发虚的没力气,想着生出个面黄肌瘦和灾民似的孩子,就这饼,喝了一口米汤。本以为难以下咽,却发现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喝。

    老太太看她喝了米汤,欣慰的笑一笑。

    米汤和清水也差不多,荣昭在碗中看着自己的倒影,哪还有平时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倒像个斗败了的公鸡,还是被大雨淋过的。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今天这些侮辱,想起那些嘴脸,就呜呜的哭起来。

    见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老太太连忙问道:“姑娘你怎么哭了?怀着孩子可不能哭,对孩子不好,对你也不好,可不能哭。”

    荣昭咬着饼,口齿不清,“我想我相公。”她真的好想萧珺玦,特别的想。如果萧珺玦在她身边,她绝不会受任何委屈。

    老太太想给她擦泪,手都伸出去了,但一想到自己手脏,就缩了回来。

    “我相公对我很好,他很疼我,我想吃什么他都买给我。”荣昭边吃边说,“我真是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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