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嫦云也认同,对着我道:“姐姐看当初傅森便知道了,像豫王爷这般身兼国相及王侯两个身份,瞧着多位高权重的人,可惜........”“可惜傅忌听了成国公的谗言,那国相还不是说削就给削了。”我顺口就接下来:“当初老爹花了多大力气,我给傅忌吹了多少枕头风,这才说动他亲自给你们赐婚,哪晓得婚都没成,我就眼瞅着傅忌从我面前掉下去了.........”

    “都说宫里的日子不好计算,我到觉着三月如三秋,日子久了便都散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嫦云给我端了一杯茶过来,让我顺顺气儿,道:“姐姐如今说这最些有什么用,这不是没赐成么”她苦笑一声:“怎么着我都已经封了璟嫔,除了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在一处,其他倒还都好,你看着宫里什么都不缺,伺候的宫人也尽够使唤,怎么看,圣上也没亏待我什么。”许是觉得自己的口气实在是有点落寞,嫦云很快便调整了心态,只拿少许轻松的口气对我道:“罢了罢了,我跟豫王算是有缘无分,能相识一场,我便足意了。”说完她便往我肩上一靠,闭着眼喃喃道:“好在姐姐就在跟前,不必待在广寒宫受苦,总算是回来了。”

    “是啊,好在我回来了,你累了病了,总算还有姐姐可以靠着”我挪开嫦云鬓边的碎发,轻声安慰她道:“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的,眼下除非咱们乖乖听话,不然公孙嘉奥连话都不用说,只消透出些意思给下头人知道,咱们便再也见不着父亲了。”

    嫦云对邓夫子很有信心,不过对父亲没什么信心,她说自己很担心父亲,那常清的妹妹死了,真是一股子火没处撒的时候,吕将军又是个不会看人眼色,更不甘于听人摆布的,只怕邓夫子在也拦不住,早晚都是要出事情的。

    “这个你别担心,父亲总是有法子的”我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论如何,他为了我们,也总要忍耐下去的。”

    接着我又跟嫦云大致地说了说那日在琉璃殿发生的事情,只是傅忌死的那一截给我轻飘飘地揭过去了,他那日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便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葬身火海,这样的场景在我刚进广寒宫进修那段日子里每晚都能梦见,每回都让我感到心悸。

    初恋只有一次,所以这样的事有一次就够了。

    和傅忌这样复杂又‘纯粹’的感情,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你是不知道,我进了冷宫,整日要躲着隔壁的李昭容不算,外头新帝登基,我在里头还穿着布衣戴着银簪给傅忌守孝呢!”我对着嫦云,一脸的无所谓:“反正银簪便宜,在冷宫也挥霍的起,就当是我跟了傅忌一场,也算对得起我陪着他那些日子了。”

    姐姐的脾气大概将军府里是个人都知道了,嘴上越是说不在意,心里就越是放不下,姐姐话虽然这么说,但吕嫦云依然很能理解,通常初恋都是很美好的存在,便是永世别离,也好过死生难见;傅忌做皇帝虽然有种种不可取之处,但他其实资质很好,身份也很立得住,是皇帝亲封的太子,又是在诸位老臣力保下才顺理成章就成了皇帝。

    老皇帝死前也没把派系全都捋一遍,死的有点不负责任,还让自己的儿子有了极大的不安全感;傅忌要是不那么快地就妄图把兵权收回来,给了成国公进谗言、外加挑拨离间的机会,实际是很可以治理好一个国家,当一个好皇帝的。

    “等等,你说的不对!”我听着觉得嫦云说的跟我经历的还是有些偏差,便提示她道:“阿忌的确可以当一个好皇帝,前提是国库充足,粮食丰盈........”我掰着指头数了好几样,最后对着嫦云道:“并且,公孙氏的人都没打进来的前提下,他才有可能做个好皇帝,其他的若是差了一样,便通通都作不得数的。”

    只有正主不在了,别人才好这样编排他,尽管听上去有些不厚道,但吕嫦云知道姐姐说的也是实情,她听罢便抿嘴一笑,笑意清清浅浅,却仍不失温婉,对我道:“那这先前条件也太多了,姐姐那会儿还是贵妃,也没见先帝有多出格,除了宠信成国公以外,不照样把朝政打理的好好的?”

    我哼了一声,有点泄气:“你说的有道理,那会儿傅忌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大约就是封我做贵妃,还暗地里帮着我把皇后给弄下去了吧.........”

    嫦云拿出帕子,也学着我刚才那样揉了揉眼睛,那样温婉的笑意,在她脸上毫不褪色;

    这样的笑脸,我敢笃定,起码从我回来之前,在她脸上一定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唉,先别说我了”我推了推嫦云,往她床榻上仰面一倒,好似累极了,问道:“我瞧你进了宫瘦了不少,过来的路上听香桃子嘴巴不消停,都说你已经连着喝了个把月的汤药,就没怎么断过,怎么,是不是有人见毓德宫不顺眼,已经下手了?”话说完我就意识到不对,嫦云虽然纤瘦,但身子却是不弱的,老爹还教过我们怎样骑马,怎样拉弓射猎,说嫦云病了我信,可若是一连喝了那么多日的汤药还不见好,那就一定是有问题。

    “果然公孙嘉奥的后宫里都不是省油的灯,到底是哪个贱人,让我知道了非咒死她不可!”咒着咒着我又忍不住埋怨起她来,直冲着她骂道:“你以为进宫是好玩儿么!?傅忌的后宫算的上人少了,可那群小贱人不还是成日里就给我闹腾,明里暗里在皇后那儿告了我多少黑状。”我恨铁不成钢,对着嫦云不住道:“你啊你,真是仗着脑子聪明功课比我好就由着乱来么,跟着父亲在榆关呆着不是挺好,后宫里划拉划拉,看看有哪个是好相与的,是你这样的姑娘家能待的?!”

    嫦云见我说说就动了气,从刚才进门开始就忙着给姐姐灭火呢,这会子倒是一个劲儿地安慰我,柔声道:“哎呀,姐姐别气了,其实邓夫子说的那些话都有道理,既然总要有这么个人的,那便由我来吧,横竖公孙嘉奥碍着父亲的面,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我看她说的这样云淡风轻,想必心里的苦是没办法说,心下酸的慌,也只好软了声音,说道:“那........他对你好吗?”

    “好不好,就那样儿,没什么可说的”嫦云见我在床榻上歪的不成样子,闺阁里养成的习惯还是改不掉,见着就忍不住要给我改正,一把就给我拉起来了,道:“午膳都没用呢,姐姐快别歪床上了,一会儿还有宫人进来伺候呢!”

    一说到用午膳,我还真是饿了,便起来整了整衣裳,跟着嫦云往外间走。

    毓德宫的午膳和广寒宫的午膳差别挺大,嫔位的份例大概是十二道菜,贵妃的是十六道菜,区别就是不得宠的妃嫔可能会吃到夹生饭,得宠的还附带好些个零嘴,比如我最喜欢的粉蒸膏,还有那些个零零散散的茶果。

    我看着看着,下意识地就想往袖子里塞上几个,回头好给齐开霁捎上一点儿。

    嫦云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拌时蔬,说这几日含凉殿那头都没什么动静,多是金贵嫔和瑀夫人朝那走动的多了些,其余的女人不是找不着机会,就是皇帝根本就没想起来过;

    嫦云说,那公孙嘉奥一心是想当好这个皇帝,平日里除了传些丝竹来排解排解,其余的时间都泡在含凉殿里会见大臣,尤其是彻侯来的时候,往往都要挥退左右,两个人不知道在里头说什么。

    我听及此处便冷哼一声:“哼,一丘之貉,果然是亲兄弟呢!”

    嫦云点点头,说那公孙嘉奥本就不好女-色,他后宫里那堆莺莺燕燕大多是放来充门面的,其中文官之女分一批,武官之女分一批,还有几个颇有才颇有色的小才人,宠了不过几日便撩开手放在一边,说白了是为了提拔寒门新贵,也是充进来坐冷板凳的;

    所以可想而知,这派系分的有多厉害。

    根据嫦云的说法,最近武官一派的宫嫔们心里有点不太舒坦,因为敏妃死了,四妃里唯一一个不是出身文官的女人死了,这就让她们心里很不满。

    “傅姐姐跟我说,吴御史家的和常家的,还有个无冤无仇的老才人也没了,宫里碍眼的不碍眼的都接连倒了下去,后边那些原本出头的一应都没什么胆气,生怕步了这几人的后尘”嫦云看了我一眼,道:“我原想着这该是成妃下的手,后来倒是我宫里有个小宫女先沉不住气,露了马脚,我才晓得是万松雪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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