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点头,从卫兵手里接过字条,浏览了一番后,对曹操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据我的眼线报告,张绣的大将雷叙和参军左灵刚刚化装成平民混在过往商旅中出南门了!”

    “难道这就是公达你刚才说的张绣暗中阻断新野传来的消息方法?”曹操大惊着问道。

    荀攸点点头:“恐怕不止如此,张绣还有什么后招,我们还不知道呢,可惜现在我不知道贾诩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做事缜密,只怕全城都已经布满了他的眼线,主公若是要出城,必须也化装成平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曹操疑惑道:“张绣武功那么好,如果他真的叛乱,随时可以来刺杀我,何必这样麻烦?”

    荀攸道:“看来要么张绣还在犹豫,要么是准备不足,而且关键是他的武功因为去年被一个神秘人重伤而等同于废掉了,所以他不会来刺杀主公,况且典韦这关他就过不去啊!”

    曹操打开窗子,看着渐渐暗淡的天幕道:“不过今天天气晚了,明天再走也不迟啊!”

    荀攸摇头道:“正是可以趁着夜色才好脱身,迟了就来不及了!”

    曹操依然在犹豫:“所有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如果张绣不是这样的人,那我岂不是误会了他?”

    荀攸正要说什么,忽然外面卫兵道:“启禀主公,张绣大人派人请主公和典校尉一起赴宴!”

    “会是鸿门宴吗?”曹操看着荀攸道,“接受还是拒绝?”

    荀攸摇头道:“不如拒绝,就说是今天集市的骚乱引发了头风症!”

    “我觉得不妥,不如让典韦去,这样也可以去拖住他们!”曹操道,说罢对卫兵道,“我头风犯了,让典校尉代替我去吧,我很多天没有喝酒了,今天让他好好解解馋!”

    “诺!”

    不多时,简单包扎了伤口的典韦被带了过来,见到曹操在收拾东西,诧异道:“主公,你为什么在收拾东西!”

    曹操边收拾边典韦道:“先不要管,今晚交给你一个任务,到张绣府上赴宴,但不要多喝酒,要保持清醒,而且如果张绣和贾诩要是中途离席的话你也找机会离开,我们在城外大营会合,荀攸会暗中帮助你的!”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典韦奇怪地问道,“荀攸又是谁?”

    “先不要问那么多,事不宜迟,我已经骗张绣说今天自己染病在身,没有办法赴宴,所以要你替我去,荀攸是荀彧的侄子,现在是我的军师了!对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典韦心中一动,面上立刻严肃起来:“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主公放心,一定完成任务,只是谁护卫你出城呢?”

    “是我们!”说话间曹昂和曹安民一起走进来,二人打扮成平头百姓,典韦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二位公子,是你们啊!”

    曹操拍了拍典韦肩膀:“看来他们化装的效果不错,恶来你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吧,所以才派你去赴宴拖住张绣,为防安全,把你的兵器也带上!”

    “如此属下就告辞了,主公保重,二位公子保重,我们城外大营见!”

    “保重!”

    典韦走了不多久,曹操也收拾好了,对曹昂道:“张绣一定在东门和北门布下了眼线,荀攸报说西门无事,那里是妙才守把,定然无碍,待会我们便从后门走,赶到西门出城!”

    忽然曹安民从外面进来,对曹操道:“来了个人,说要跟您一起走!”

    曹操立即提高了警戒:“谁?”

    “我!”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令曹操吃了一惊,他快步走到门口,看见衣衫有些不整的的邹云抱着一支古筝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曹公救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曹操大惊道,“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邹云气喘了好一会才说出了让曹操震惊异常的话来:“张绣怀疑我与曹公有私通,派兵要拿我回去,我好容易才逃出来,只有到曹公这里求活命!”

    曹操叹气道:“夫人这不是正好坐实张绣的怀疑吗?”

    忽然外面喧哗声起,喊声震天:“曹操出来受死,我们亲眼看见夫人进了府,可见真的二人私通,实在欺人太甚!”

    “啰嗦什么,我们杀进去!”

    “杀!”

    言说之间,追击邹云的张绣士兵们便不由分说闯进了曹操住所来,曹昂和曹安民立即率领卫兵和张绣士兵厮杀在一起,曹安民回头对有些不知所措的曹操高呼道:“伯父,我们支持不了多久了,你快从后门逃走!”

    曹操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曹安民对着曹昂大喝:“子修,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保护伯父逃走!”

    曹昂犹豫了一下,带人来到曹操身边,对曹操道:“父亲,来不及了,孩儿护送您逃出城去,只要能出城,就没有事情了!”

    曹操的力气却大得惊人,死死站在原地不走:“安民,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说过要带你回去的!”

    霎时间,曹操心头涌过千思万绪,所有他经历的逆境都袭击着他的脑海,洛阳动乱乐隐的死,荥阳之败鲍韬和卫康的死,刺杀董卓逃亡,在扬州募兵失败,青州讨黄巾鲍信死时,还有更多更多,每一次都有人死在他的手里,他以为自己强大了,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亲近的人不会再一个一个的死去了,可现在才发现噩梦永远没有结束。

    曹安民回头望着曹操,露出凄然一笑:“伯父,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但如果今天因为侄儿而导致伯父出事的话,侄儿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没有颜面苟活了!”

    “安民!”曹操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流泪了,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再次流泪,他又将失去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物,他不能忘记曹安民刚出生时弟弟曹德那幸福的神情:

    “哥,你看,是个大胖小子!”曹德抱着怀里的曹安民向曹操炫耀。

    “看见了看见了,你今天都说了一千八百遍了!”曹操撇撇嘴,“再吵吵信不信我让父亲把你的宝贝儿子过继给我!”

    “打住!”曹德抱着儿子转过身去,抱着更紧了,还不忘挖苦曹操,“你都有一群儿子女儿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还想想抢走?”

    “说说而已嘛,何必当真?”曹操大笑起来,“咱们是兄弟,你儿子自然我也当儿子看待的!”

    “这才像句人话!”曹德露出个好脸色,“如果有天我不在了,安民就靠你抚养了!”

    “说的是什么话?”

    “哇!”曹德怀中的曹安民忽然大哭起来,吓了曹德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个当爹的人了,连个孩子都不会抱,搂这么紧,别人是抢不走,可你想把孩子勒死啊!”曹操不快地从曹德怀中抱过曹安民,轻轻揽在怀里,很快,襁褓中的曹安民居然奇迹般地不哭了,而且还冲着抱自己的曹操露出了一张天真的笑脸。

    “你看,抱孩子要这样抱才对嘛!”

    “反了反了,儿子不跟自己爹亲,居然跟大伯亲!”

    “估计是听懂了刚才的话吧!”

    “哈哈哈!”

    …………

    曹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却看见自己被战马驼着正冲向城外,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邹云也骑着一匹马勉强在他后面跟从,只是她的骑术实在一般,颠簸的马背似乎随时会把她摔下来。

    “不要惊慌,抱紧它的脖子,双腿夹紧马肚!”曹操大喝道。

    邹云哦的点头,照着曹操的话去做,果然好多了。

    曹操这时才想起曹昂曹安民他们,急忙问邹云:“子修和安民呢?”

    邹云断断续续道:“他们,一个奋力把我和你扶上马,自己在后面抵挡,一个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曹操听了,不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了马背上。

    “伯父,侄儿是好样的!”此时已经血肉模糊的曹安民倒在地上,眼睛却睁得很大很大。

    “安弟!”不远处正和一群敌兵厮杀的曹昂看见了惨死当场的曹安民,不禁悲从中来,曹安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二人相约要一起建功立业,可是曹操总是不带他们,这一次想不到遂了心愿,却也成了最后的挽歌!

    “杀死你们,杀光你们!”曹昂红了眼,手中兵器如同知晓了主人心意一般,舞得如疾风骤雨,狠狠收割着眼前的张绣士兵们的生命,每一次的出招都伴随着几个敌兵的惨呼。

    但曹昂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典韦许褚那样的猛将,很快地,他的身上有了伤痕,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受伤,伤口火辣辣地痛,像有烈火在灼烧一般,可是却又有一股令人莫名的兴奋。

    他手中长枪舞动得更疾速了,枪杆已经变成了红通通的颜色,上面染满了敌人的鲜血,当然,也有自己的。

    曹昂的亲兵们一个一个在倒下,但依然悍不畏死地与敌军厮杀着,主将奋战,士兵就会无畏生死,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光荣!

    自己人越来越少,可敌兵却越杀越多,亲兵们对曹昂道:“公子速请上马离去,此地我们来抵挡!”

    曹昂根本听不进去,只管挥抢屠戮着眼前的敌兵性命:“没有大将丢下士兵自己逃亡的道理,就算战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

    “公子好糊涂!”亲兵们把战马牵到曹昂身后,高声道,“主公还没有解除危险,公子就算死了也是白死,您还有更重大的事情去做,保护主公突围出去,保护主公活下来,让主公给我们这些人的父母抚恤赡养!”

    曹昂仰天大呼一声,长枪一抖,活似游龙一般,在手中奔腾游走,猎猎枪风扫过,面前数十敌军顿时命丧当场。

    他还想再战,却发现自己已经如同虚脱了一般,被亲兵们强行扶上战马,他不舍的回望着这些亲兵们,满面愧色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我们都是好样的!”这些亲兵们一起聚拢起来,狠狠地与眼前的敌军拼杀着,虽然不断有人倒下,可是没有人哼一声,更没有人逃走。

    曹昂疾呼一声保重,策马向着曹操奔逃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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