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闻在心底深深地叹息:“或许你该早一点去永巷。”

    永巷……菖蒲低头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是,或许那里才容得下我。”

    “不要啊娘娘!”平儿在她身边跪下来,哭着喊着,“娘娘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也不该去永巷啊!”

    “平儿,没关系的,在这里我不断想着揪出使用百花散的人。可是我能力太弱,没办法把她揪出来。或许只有在永巷,我才不觉得委屈,”她眼睁睁看着孙闻:“不出意外,臣妾的余生都会在永巷度过。”

    “除非你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皇上已经有彦儿了,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不需要臣妾为皇室开枝散叶。”她是彻底地心死了,如浮萍般在宫里如履薄冰生存,这种日子太累太受煎熬。

    “不,不是因为彦儿也不是因为别的孩子的缘故,而是你一直没有忘记孙启。”

    一提到孙启,菖蒲就觉得整颗心被揪起来,凌在半空示众,每一次都这样,无法躲藏。

    孙闻吩咐:“福荣宝,你亲自带人送她去永巷。”

    福荣宝怔怔地看着他,嗫嚅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菖蒲朝他示意:“劳烦福公公了。”

    她走了,身后只跟着平儿一个侍女。风吹起一地的柳絮,在这春光灿烂的日子里,分外悲凉。

    距离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相互的背影,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菖蒲的泪也已被风吹干,微微倦怠的脸透露着几分柔弱与绝然。

    到永巷的路很远,菖蒲身子重,额头开始冒汗,她停下来喘了喘息。平儿忙扶住她,带着哭腔:“娘娘,您慢点儿走,咱不急。”

    菖蒲苍白一笑:“是啊,咱不急,去永巷总没有人跟咱们抢也不会有人来害咱们。”

    福荣宝弯着腰在边上道:“娘娘若不像今天这般,皇上也狠不下心让您去永巷。您当着他的面提起启王爷,让皇上怎么受得了?”

    菖蒲自嘲一笑:“当初他当着启王爷的面那样对我,他就受得了?”

    “您心里只有启王爷,什么时候能看见皇上的心意?”

    菖蒲微微蹙眉:“福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福荣宝抬了抬头,看她那虚弱的脸庞,微微叹息:“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娘娘也该在这时候隐忍着点儿。”

    说到孩子,菖蒲不禁下意识去抚摸隆起的肚子,泪盈于睫:“我何尝不想隐忍,为了这个孩子我可以听从皇命从姑苏回宫,甘愿被软禁在东宫,就连被人下了百花散之后我仍选择忍气吞声,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纵容别的人,叫我怎么隐忍地下去。”

    “奴才知道娘娘受委屈了,其实皇上也知道,只是他没办法……”福荣宝不知道该怎么说,孙闻是强势的九五之尊,可君王也有受制于人的局面。像他刚登基不久,虽说攘除突厥但是几个王爷的兵力仍不可小觑,这时候就必须笼络皇后苏如缘家族的势力来稳固局面。

    这背后的种种原因,他一个做奴才根本无从解释。

    菖蒲道:“他没有办法……我理解。所以我现在去永巷。”她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意外地平静,“福公公,你不必称我为娘娘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安妃了。”

    静谧简朴的孝慈宫里,皇太后一边给孙闻倒茶一边说:“什么风把皇上吹来了?”

    孙闻闻着茶香伸手去拿茶碗:“是想念姨娘的茶了,来讨茶喝。”

    喊皇太后“姨娘”倒不是孙闻的意思,而是她执意如此,当初她继任为后就对孙闻说:“你只有一个母后,就是已经薨世的明淳皇太后,除了她之外,你再不能喊任何人母后,知道吗?”这习惯多年来一直不变。

    皇太后自己也捧着茶碗轻抿了一口茶:“知道你是怕打扰到哀家一直没好意思来,而且……泡茶的人不是在你自己那里吗?”

    她看着孙闻,目光慈祥而诙谐。

    “朕不知道留下她是对是错。”

    第一次看到孙闻这般无奈,太后不由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孙闻捧着茶碗,眼神深邃:“她去了永巷。”

    “这……”太后听到永巷这两个字顿时变色,“为什么让她去永巷?”

    “朕觉得她去永巷对大家都好,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孙闻抬头看着太后,有些无措,“姨娘,朕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她仍不爱朕。”

    太后伸手去握他的手:“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幸运才能找到令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那女孩的心一直没变过。看到皇上对一个女人如此情深,哀家感到欣慰。”顿了顿她又说,“但不能只是因为你喜欢她就强迫着她爱你,以前你拉着哀家悄悄去看那孩子,哀家第一眼就说她是个执着坚韧的女子,试问那样一个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改变心意来爱你呢?”

    “朕做了很多,也给了她时间,或许老天注定她不会爱上朕。”

    “不一定,一定是你做的还不够。皇上,你得让她感觉到你的心意,知道你爱她。”

    “如今朝廷波涛汹涌,朕不能义无反顾去对待她,那样只会害了她。”

    太后亦神情庄严:“政事要紧,稳定局势你这个皇帝才能儿女情长。”

    “孙启、孙安、孙徵他们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太后有些堪忧:“他们有没有抓到你什么把柄?”

    “朕能有什么把柄?”孙闻不以为意,“朕就怕他们几方势力聚合起来。”

    “噢,”太后稍稍松口气,心里默默道,那件事没什么人知道了,应该对孙闻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她转而对孙闻说,“他们不敬重你,你也可以来狠的。”

    菖蒲被贬去永巷一事,在后宫再次引起一场不小的惊澜。

    若容第一时间将此事禀告给苏如缘,晋升为内侍女官的她连衣服发髻都换了式样,如今春风得意:“听说她和皇上出了内侍局就吵起来,皇上一怒之下就罚她去了永巷。”

    苏如缘尽量不显山露水:“为了什么吵起来?”

    若容环视了四周,低压着声音:“倒是没听说为了什么事,娘娘也知道皇上身边的人都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就听说当时闹得很厉害。”

    “依本宫看,八成是为了你的事。”

    “奴婢?”若容惊诧,“娘娘的意思是安妃因为内侍女官一事跟皇上怄气?”

    苏如缘不经意地勾起唇角:“因为在最要紧的关头,皇上偏向本宫,她的计划全都付之东流。”

    “哼。”若容戏谑,“她以为她是谁?又怎么能跟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苏如缘凝神:“不,这件事连本宫自己都感到奇怪。”

    若容试探:“要不要奴婢去打探打探?”

    苏如缘斜睨了她一眼:“你刚升为内侍女官,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这件事,本宫自有主张。”

    若容就此告退。

    她走后,苏如缘道:“安清。”

    安清从边上的帘子后面走出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准备些东西,咱们去趟永巷。”

    闻言,安清疑惑地抬头看着她:“这……”

    “怎么?你很奇怪?”

    “娘娘不是一心想要铲除唐菖蒲吗?现在她去了永巷,娘娘又为什么要去看她?”

    苏如缘笑起来很是雍容华贵:“她去了永巷不算什么,本宫要她再也无法从永巷出来!”

    她的眼神,冷鸷而阴沉。

    永巷里,显得分外湿冷和冷清。

    经过一夜,菖蒲真正地冷静下来,坐在简陋的小院子里,感受阳光沐浴在身上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孙闻,脱离了后宫那个是非之地,目前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是安全的。

    看着平儿里里外外忙进忙出,菖蒲说:“平儿,这些事不着急,先坐下歇一歇,待会还有人要来。”

    一听说有人要来,平儿立刻惊喜道:“是皇上吗?”

    菖蒲抿了抿嘴:“不是皇上,他不会来的。”

    平儿在她边上站着:“娘娘,那会是谁来?”

    “我也不知道会是谁。”菖蒲淡淡道,“但是我知道,会有人来的。”

    有个人影从外面闪进来:“看来你算准了本宫会来。”

    来人正是苏如缘。

    阳光照在苏如缘和菖蒲的身上,略有些燥热。

    苏如缘看着菖蒲隆得老高的肚子:“在永巷住的还习惯吗?”

    “皇后娘娘不必兜圈子了,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见她这样冷淡,苏如缘反而在她边上坐下来,一把拉过她的手:“本宫是心里疼惜妹妹大着肚子住永巷,特地送来一些日常衣物,妹妹怎么以为本宫是别有用心呢?”

    菖蒲并不急着抽出手来,泠然一笑:“如此一来,臣妾还真得谢谢皇后娘娘。”

    苏如缘缓缓凝注笑意:“唐菖蒲,本宫说过让你走的,是你出尔反尔又回来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以皇后的手段,要想拦住皇上找臣妾,想必不难吧?”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找到你简直是费尽心机……”

    菖蒲缓缓抬头:“费尽心机?”

    苏如缘盯着她,一字一句:“对,费尽心机。”

    菖蒲想,看来孙闻对自己这块肉还真是舍不得飞走。

    “只要有你在,本宫永远不得安宁。”苏如缘我这菖蒲的手暗暗掐紧,又恶狠狠对着她,“知道本宫为什么要你来永巷吗?因为你占了本该本宫儿子住的地儿,而你怀着的孽种是彦儿最大的威胁!”

    菖蒲缓缓抽出手:“臣妾的孩子中了百花散,现在又被贬入永巷,娘娘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觉得这样够了吗?”

    “你还想怎样?”

    苏如缘倏地一下站起来,将安清手里的东西尽数推在地上:“本宫好心好意来永巷探望安妃,却被她和婢女恶言相对,其侍女平儿还对安清大打出手。”说着,她亲自在安清脸上刮出几道红印子,下令道,“来人,将平儿这个贱婢杖责三十下。”

    “住手!”菖蒲大喊,“皇后娘娘非要做得这么狠绝吗?”

    “对于你,更狠的还在后面。”苏如缘用手示意,“开始。”

    平儿被推倒在地,随后传来杖责声和她的哭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苏如缘已经转过身:“安妃自己好好数着,三十下不多也别少。”

    菖蒲在她身后道:“你是要臣妾再无翻身之日?”

    “皇上!皇上替臣妾做主!”苏如缘慌乱地从外面走进承乾宫大殿,孙闻闻声抬头,“发生什么事了?”

    苏如缘“噗通”一声跪在御案跟前:“臣妾罪该万死,还望皇上恕罪。”

    孙闻不觉好笑:“皇上,你一会要朕替你做主一会要朕恕罪,究竟发生什么事?”

    “臣妾……”苏如缘很是犹豫,“臣妾不知道该怎么说……”

    孙闻过去扶起她,拍了拍她的手:“那等想好了再跟朕说。”

    她下意识抓紧孙闻的手:“皇上……臣妾去永巷看了安妃。”

    孙闻立刻挤兑着眉头:“去永巷?任何人不得擅自惊出永巷,你身为皇后难道不知道宫里的规矩?”

    苏如缘泪已涟涟:“臣妾知道规矩,可是安妃如今有孕在身,眼下被贬去永巷,臣妾怕她受苦所以拿点东西给她。”

    孙闻不动声色:“然后呢?”

    “然后……”一句话没说完苏如缘用手绢拭泪,“安妃平日里都是从容大度的,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臣妾去就开始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其婢女平儿甚至还对臣妾的婢女大打出手。”

    在边上的福荣宝听了忍不住上前:“皇后娘娘,安妃娘娘和平儿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失礼的……”

    苏如缘没理会他,只对孙闻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永巷问个究竟。”

    孙闻没吭声。

    “皇上……”

    “她真的这样了?”

    苏如缘哽咽:“臣妾知道皇上心里对安妃最为特别,说的这些您或许不信,是臣妾唐突了,为了这点事特地来叨扰皇上。”

    说着,她欠了欠身要退下。

    “皇后你这是什么话。”孙闻笑呵呵道,“朕如果对她特别也犯不着贬她去永巷了,你是一国之母,犯不着为了这点事争风吃醋。”

    苏如缘佯怒:“臣妾没有吃醋。”

    孙闻低低地凝视她:“还说没有?”

    “皇上……”又是软软的,酥酥的一声。

    孙闻道:“这件事朕知道了,她眼下在永巷你也犯不着多跟她计较,往后再不去就是了。”

    苏如缘点点头:“那臣妾先告退了。”刚转过身她又回过头来,“对了,彦儿现在会喊爹了。”

    孙闻洋溢起笑容:“是吗?他喊朕爹?”

    “想教他喊父皇来着,太小了,只会学着喊爹。”

    “嗯,不愧是朕的长子,才七八个月就会喊人了,将来必有所成。”

    苏如缘欠了欠身:“承皇上吉言。”

    她走后,福荣宝上前:“皇上,以安妃娘娘的为人绝不会对皇后娘娘那样无礼的。”

    “朕知道。”

    “那……要不要让人去永巷看看情况?”

    孙闻低头看着眼前的字,狠了狠心:“不用了。”

    他不想太介意一个并不爱自己的女人,从现在开始,得学会舍得。

    在以后很长时段时间里,他想,自己或许能真正放下她。

    “平儿……平儿……”看着昏迷不醒的平儿平时冷清的菖蒲竟也落泪了,“你千万不要有事。”

    平儿的背上全是伤痕,她趴在硬冷的炕头上,艰难睁开眼:“娘娘放心,奴婢命贱一定不会有事的。”

    菖蒲一边小心翼翼给她剪开背上的衣物,一边哽咽:“这里没有人,没有药,我怕你……”

    看到主子为自己落泪,平儿更是打心眼里喜欢敬崇菖蒲:“奴婢不会死,奴婢想像娘娘一样坚强活着。”

    “傻平儿。”菖蒲摸了摸她的头,“我去打点水来给你擦拭伤口。”

    “娘娘,这怎么能行呢?”

    “怎么不行呐?”

    “您是娘娘,应该由奴婢伺候您才对。”

    菖蒲微微一笑:“在永巷,我不是主子,你也不是奴婢。”

    平儿急了:“可您还怀着孕呐。”

    “没事的。”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福荣宝悄悄来永巷看她们,刚好看到腆着肚子的菖蒲艰辛地从井里打水。

    他“哎呦”一声忙跑过去帮忙。

    看到他来,菖蒲先是一下惊喜,又立刻沉下脸来:“福公公怎么来了?”

    “奴才来看娘娘和平儿?”

    “你是偷跑着来的?”

    福荣宝不吭声。

    菖蒲从他手里抢过水桶:“你立刻回去。”

    福荣宝不肯让她提水:“娘娘身子重,让奴才来吧。”

    “我已经被贬入永巷,再也不是什么安妃,福公公大可不必如此费心。”菖蒲不想拖累他,“万一皇上怪罪起来,你这个内监总管的位置可不稳妥。”

    福荣宝嘿嘿一笑:“那大不了奴才陪娘娘和平儿一道来永巷住呗。”

    菖蒲很是一愣:“为什么?福公公?”

    她想不通福荣宝为什么几次三番地护自己。

    福荣宝一边提水一边跟在她后头走进屋子,道:“其实奴才对您好,就是对皇上好。”

    刚走到门口,菖蒲停下来,转过身凝视福荣宝:“这话……我不懂。”

    福荣宝歪着脑袋,皱着眉:“难道娘娘一直没发觉皇上对您的心意吗?”

    “心意?什么心意?”菖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地跳了一下。

    “绣着忍冬花纹的睡袍,东宫里满园子的唐菖蒲,千辛万苦去姑苏找您……皇上做所的这一切,娘娘难道都装作视而不见吗?”

    菖蒲的心一紧:“不,他做这些只因我是他的俘虏……”

    福荣宝颔首,言辞十分郑重:“那是娘娘一直不愿承认皇上,试问有哪个人会那样煞费苦心对俘虏?除了爱。”

    菖蒲踉跄靠在门框上:“不是这样的,福公公你说错了……”

    福荣宝缓缓抬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娘娘知道东宫后面种的是什么花吗?”

    “剑兰。”

    “娘娘可知剑兰还有一种名字叫什么?”

    菖蒲皱着眉看他:“还有一种名字?”

    “叫唐菖蒲。”

    她顿时惊变了神色。

    福荣宝叹了叹息:“因为有着和娘娘一样的名字,皇上才种了那么多唐菖蒲。他对娘娘可谓用心良苦,只是他一直没说出口,尤其是看到娘娘对启王爷那样情深意重更是难以启齿。”他哂笑,“其实这些事,不该奴才这个下人说出口,只是奴才看到皇上和娘娘一直解不开心结才多嘴说了这些。”

    菖蒲暗暗咬了咬唇:“你进去看看平儿吧。”

    福荣宝“嗳”了一声提着水走了进去。

    里面传来平儿的咽呜声:“叔叔……”

    福荣宝见着嗓子道:“吵什么吵,见到我就知道大声嚷嚷?”转眼又变了声调,“背上全是伤,痛不痛?”

    “痛……”

    “别急,叔叔我带了药来给你擦。”

    看着他们叔侄二人这样亲密,菖蒲已经泪盈于睫。她用手轻轻拭去泪,转身走开去。

    脑海里全是福荣宝刚才说的话,她一直把孙闻当成敌人,当成对手,却从没想到他所作所为的深意。难道他真如福荣宝所说,是为了自己才种下那么多唐菖蒲?

    “孩子,”眼泪从她的眼眶夺目而出,“你说母亲应该怎么办?”

    一双手兀地从身后抱住她:“孩子当然希望有父母在身边疼着他,爱着他。”

    她惊在那里,眼泪又流了下来。

    孙闻在她耳边低沉道:“对不起,朕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对你。”

    他宽大温厚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菖蒲下意识覆在他手背上:“皇上来了……”

    他必是一早来了,只是没有现身。

    孙闻暗暗拥紧了她一些:“朕想学着忘记你放下你,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又后悔了。”

    “那些话是皇上让福荣宝说的?”

    “朕怕自己说会被你拒绝。”

    菖蒲顺势靠在他肩膀上:“皇上也会怕被拒绝?”

    “朕只怕被你拒绝。”说着他去亲她的乌发,“因为怕被拒绝,所以一直难以启齿。”

    她无法忘记孙启,在她最艰难最煎熬的日子里,只有孙启真正地爱着自己,一颗心曾经只被他满满地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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