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三人都是一愣,章采火怎么看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一听杀头就这么轻易地撂了?杨崇冷冷说道:“告诉我你认栽的理由。”

    人只要开了口,就再也没有心里障碍,章采火面不改色地说:“我的身份是真的,在武威有我的妻儿老小,我不想他们被冤枉,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投身岁寒堂,出生入死在西域活动,就是为了大隋,我是军人,上峰的命令需要执行,至于为什么不通知邯川戍,那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杨崇点点头,章采火说得没错,于是问道:“在赤金突厥里的汉人都是岁寒堂的人?”

    “我不知道。”章采火脱口而出道:“我是单独混进赤金突厥的,没有和其他人联系过。”

    杨崇哦了一声,连续问了三个问题:“介绍你进岁寒堂的人是谁?你现在在岁寒堂的上司是谁?在赤金突厥里的上司是谁?”

    司空行明白,这三个问题关系到岁寒堂的机密,也一动不动地望着章采火;章采火明白,自己如果不说,杨崇很可能就在文书中以此断定自己身份是假的,即使杀了自己,岁寒堂和裴矩也没办法。章采火咬咬牙说:“我原是高颎大人亲卫,五年前调到礼部岁寒堂,没有介绍人,在岁寒堂的上司是敦煌长安药铺的柳渊柳先生,在赤金突厥的上司是一个叫慕容韬的人。”

    张果老突然问道:“据说岁寒堂中另有松竹梅三等腰牌做身份辨认,章先生是什么级别?”

    章采火一惊,想不到有人对这种事都知道,看起来岁寒堂真的是开始有缝隙了。章采火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岁寒堂的外围人员,那三种腰牌是核心人员的身份认证,认牌不认人。松牌代表堂主,竹牌代表主事,梅牌是各地的负责人,柳渊的腰牌就是梅牌。”

    杨崇感觉章采火说的是实话,象章采火这样的小角色,即使与岁寒堂有联系,也不会多深,否则岁寒堂就不值得高颎和裴矩用生命去保护。司空行见杨崇在思考,怕章采火有时间产生其他想法,立即问道:“你们每次行动的武器是怎么来的,这次进攻邯川戍,又是怎么安排的?”

    章采火反而认为这两个问题简单,回答道:“我们行商的时候,按照大隋律,可以自带盔甲武器,我在鄯善接到慕容韬的命令,就和他一起会合,前来邯川戍。给我们的命令是洗劫榨场,攻入邯川戍,杀死杨大人,我在路上给岁寒堂留了消息。”

    杨崇追问道:“这么说,岁寒堂是允许你跟随赤金突厥打劫了?那么,你每次打劫的钱财是否上交?柳渊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留在马贼中的目的,或者给你安排过马贼以外的任务?”

    章采火瞬间说不出话来,这是所有潜伏者的死穴,没有人能为你所有的行为打保单,即使是你在被上司误导的时候;过了好一会,章采火才支吾着说:“柳渊只是说,在马贼里不要暴露身份,一定要做的像一个马贼,不要求我上交财物。我曾经问过柳渊,最后如何对付赤金突厥,他要我等上面的通知,我加入岁寒堂后,唯一的任务就是打入马贼中。”

    杨崇三人听了没有说话,章采火说到最后也意识到了,岁寒堂让他打入赤金突厥的效果,就是增加了一个马贼,所以章采火及时地闭上了嘴。杨崇摇摇头说:“你说的一切都证明不了你的身份和你做的事,我会行文去敦煌,让当地官府去对证,如果那个所谓的柳渊跑了,可就谁都帮不了你了。这几天,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人和事。”

    三人随即来到李迪的审讯室,李迪的情绪波动远比章采火大,得知杨崇的身份,咬牙切齿地说:“落到你的手上,我无话可说。”

    杨崇微微笑道:“你在颍州没有思念的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迪一表人才,杨崇不相信颍州没有和他相好的女人;李迪摇头笑道:“难怪他们对你如此顾忌,你不仅运气好,手段也不差,只是不如你所愿,像我这样随时都可能看不到第二天太阳的人,怎会去害别人,我平日里只出入花街柳巷,那些女人不值得留念。你应该看到了我的腰牌,却没有打算放我,说明你另有打算;不过你不用费心了,有刑具尽管招呼,兴许我承受不住,什么都会招认。”

    杨崇颔首道:“我们都是读书人,不需要用惨烈的方法,我知道你算是礼部的人,甚至可能都有身份档案。我会拿着你的笔录上报刑部,说你指认岁寒堂就是赤金突厥幕后的黑手,这次袭击邯川戍就是岁寒堂的阴谋;你要相信,我能让你在笔录上按下指纹,如果你最后只剩下一个指头,就算裴矩亲来,也证明不了那个画押不是你的。”

    李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头上的汗珠一粒粒渗出来,成行地滚在脸上;杨崇的方法很阴毒,但是绝对有效,自己的身份一旦证实,各方面就不可能查下去。而裴矩要想证明岁寒堂的清白,就要交出岁寒堂的所有资料,问题是裴矩绝不会这么做,岁寒堂即使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但是太多的事情说不清楚。

    杨崇晓得自己猜对了,李迪和章采火不同,他是岁寒堂招募的,即使目前不是负责人,也是岁寒堂培养的对象,知道的一定比章采火多。杨崇不动声色地说:“告诉我三个名字,以便证实你的身份。介绍你进礼部的人是谁?你现在在岁寒堂的上司是谁?在赤金突厥里的上司是谁?”

    李迪的表情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说了:“我在岁寒堂的上司是长风车行的尉文通,也是他介绍我的,他说只要我参加西域的行动,就能解除商籍做官;我在赤金突厥里的上司是孟兆,那天夜里被你们杀了。”

    杨崇和司空行都愣住了,尉文通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杨崇立刻想到,尉文通当年所谓退出军队、投靠元家,也肯定是高颎等人玩的一个花招,要的就是尉文通进入长风车行,既方便岁寒堂行事,又能监视元家。杨崇遵守诺言,没有再问李迪任何问题,只是把两人的口供签字画押后,八百里快马发了一份去长安兵部。

    等高君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吴卓苦笑劝道:“这也怪不得杨大人,岁寒堂都要他的命了,这件事毫无转圜的余地。”

    高君雅点头道:“我知道,这怪不得杨崇,只是岁寒堂也是裴大人他们安排的人,为朝廷出力,这样一个个暴露身份太可惜了,可谓亲者痛仇者快。”

    吴卓暗骂高君雅死脑筋,点了一句说:“从章采火两人的口供中可以看出,岁寒堂没有对敌人动手的意象,否则有这么多人潜伏进赤金突厥,只要传回消息,我们早就可以给对方重重一击,就算不能尽全功,也会逼得对方原形毕露。”高君雅能做到兵部主事,也不是糊涂的人,明白吴卓说的,就是岁寒堂养寇自重,已经背叛了大隋,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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