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晏身为九州帝王,在凡世身份尊贵,睥睨天下,这导致他身侧的小太监不太懂规矩,对我的态度高高在上,我拢着一身白色幼狐绒毛所幻织的斗篷,跟随在他身侧问道:“王上如今登基几载?”

    小太监从鼻息处冷哼一声没理我,自顾自的走在前面,我几步追上,耐着性子又问了他一次。

    小太监猛的顿住,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脾气暴躁,声音尖锐:“你有完没完?”

    我挑眉,一道紫光划落在他的身前,雪地里突兀的出现一个大坑,小太监没有防备的掉了进去,我绕过他离开,身后远远的传来他惊恐的声音,“国师预言的没错,你就是妖女,定会祸国殃民。”

    国师?

    倘若我记得没错,命谱里并没有国师这种身份的存在,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疑惑归疑惑,我也懒得动脑细想。

    没有小太监带路我找不到姬晏的寝宫,在茫茫大雪覆盖的宫殿中迷路,我捏了个诀召唤了这一方的土地神向我指路。

    曾经二哥教导过我,他说男女有别,哪怕我再像个爷们,进男子房间前都得客套的敲一敲房门。

    我谨记二哥的叮嘱,也怕惊着帝王,所以耐心的敲了敲门,姬晏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

    我推开门进去,瞧见姬晏已褪下了平时的帝王衣袍,此刻正穿着一身黑色的缎子衣袍,袖边烫了金色滚边,腰系玉带,黑色流苏垂地,下巴微收,目光略为薄凉的望着我,“常德呢?没和你一起?”

    我估摸着姬晏口中的常德就是那个目空一切的小太监,他算是得罪了我,得在雪坑里冻上几个时辰,我没有实话实说,而是敷衍道:“在外面呢。”

    姬晏没有再追问,他取过床榻前挂着的玉笛,颇为兴趣盎然的问我,“孤给你吹一首曲子如何?”

    我忽而想起在我编写命谱的某天晚上,司命在酒意褪下之后同我聊过几句,“少君,你这编造故事的本事快赶上小仙了,要不是这错别字太过频繁,小仙敢断言,仅凭这手艺你也能在天庭混口饭吃。”

    当时我听了还颇为开心的说:“本君也是觉得,其实算起来本君是羡慕你的,在天庭每日除了饮酒作乐便是随心随意的编造红尘情事,很有意思。”

    司命细细的翻看我写的命谱,嘴上夸了我两句有这方面的天赋,又给我普及常识道:“凡间的男子喜欢显摆,也颇为含蓄,每逢遇到他们想撩的女子,他们都会抚琴或吹笛,亦或者亲手着丹青一副,这既显示了他们的才华,又能换的姑娘欢心。”

    而此刻的姬晏正在吹笛,我觉得除了清脆悦耳之外便没什么意思,不过按照司命的说法,他此刻正在撩我,我又想起他之前问过我婚配了没。

    难不成他是喜欢我的?

    转念一想,姬晏后宫佳丽三千,帝王心又向来薄凉,他撩我不一定是喜欢,或许是觉得我生的漂亮。

    再说我大他万万岁,比他老祖宗还老祖宗,想到这,我看他便多了一种长辈看小辈的纵容之情。

    笛音绕梁半晌姬晏方才停止吹奏,他搁下玉笛,走到我身侧,黑色的玉冠晃眼,我眯着眼睛,看见他唇角微弯,调笑着询问:“少君为何用如此宠溺的目光望着本座?”

    此种语调如此耳熟,我惊的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子,惊讶的喊着:“祁连神君?”

    我堪堪才想起被我扔在妖界的祁连。

    一刹那,祁连从姬晏的身体里离开出现在我的面前,在他离开姬晏体内的那一刻,姬晏的身体瞬间萎靡颓在地上,祁连俊美绝伦的脸庞忽儿顶在我的面前,我晃了晃神,被他伸手扶住肩膀,嗓音低低沉沉的问道:“少君贪玩跑到九州怎么不通知本座一声?”

    澜岆打我都不曾觉得痛,但此刻被祁连握住肩膀,手掌上传来他的温热气息,我这儿的肌肤犹如被铁烫一般灼热,刺痛的感觉传到心尖,我忙蹲下身子,抬着一张脸冷声问他:“神君,你刚是在用法力罚我?”

    那种疼痛,只能是他在施法。

    而祁连否认,“未曾。”

    未曾......那便是祁连的神泽。

    我即便贵为战神,也是打普通仙胎开始修炼的。

    祁连不同,天生神胎。

    他的神泽,我无福承载。

    我站起身,伸手理了理斗篷,里面破碎的衣袍翻滚而出,祁连忽而握住我的衣袖,淡然的询问我发生了何事,我将我写姬宴命普的事以及澜弯弯的事都同他细细的讲了讲。

    闻言,祁连了然的问:“你这伤是同澜岆打架了?”

    姬宴寝宫里有一处锦榻,祁连撒开我的衣袖过去悠然的侧躺在上面,眸光颇为有趣的打量着我,故作严肃正经的说:“君上的法力如今被封,同澜岆打架不过是自讨苦吃。”

    祁连喊我君上,已然是戳破我的真实身份。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兜圈子。

    我盘腿坐在地上,手心撑着脑袋解释说:“我从不打架,是澜岆自己要惹事的,除了在战场上,我从不与任何人私下斗殴。”

    “哦?何故?”

    我嘿嘿一笑,坦诚相告道:“我小时候被我父君打怕了,特别怕痛,所以除了在战场上避无可避,私下我从不主动与他人发生争执。”

    我曾经正因为怕痛,所以拼命的修炼,为的就是自己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便不会轻易受伤。

    “哦?君上如此怕痛?”

    我诚实的点点头,祁连勾唇笑了笑,如清风霁月,“君上是六界赫赫有名的战神,便是我不问世事也听过你不少的传闻,没想到是一个怕痛的性子,真真叫人难以置信呐。”

    我讪笑道:“怕痛,仙之常情。”

    那时我不了解祁连,以为他是正经老神仙。

    这话没听出什么毛病还认为他在夸我出名。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打那时起,祁连便算计了我。

    锦榻的楠木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上着黑色的漆,此刻竟透着隐隐的光泽,我估摸着是祁连的神泽缘故,整间寝宫都变的仙气勃勃,就连在地上昏迷的姬宴也闪着流光。

    祁连忽的从锦榻上起身,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拢身,广袖垂地,眸中泛起淡淡涟漪,身姿淡雅,犹如昆仑山雪巅之上的千年冰莲。

    而在这世间,除了......唯有那冰莲不会在我的手中败落。

    但冰莲花不生莲子,于我而言并无意义。

    就像眼前的祁连,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哪怕他再俊郎如画,他都是老祖宗,碰不得,摸不得。

    被他触之,身如铁水滚烫。

    可在到妖界的那一日祁连握了我的手腕,那时我未曾感到异常。

    约摸是他当时收敛了神泽。

    刚刚,他的确在罚我不辞而别。

    我不愿与他计较这些小事,偏头看了眼颓在地上的姬晏,问他,“神君什么时候附在他身上的?”

    “就在你用宠溺的目光望着本座的时候。”

    语落,祁连瞬间消失在偌大的寝宫里。

    我喊着神君,空荡荡的宫殿里没有丁点回响。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神出鬼没。

    我侧过脑袋,看见昏迷在地的姬宴随着祁连的离开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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