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寒冬已过,草长莺飞,绵绵春风温柔的吹拂而过,似唱着情歌般让人身心舒悦。

    一只挥翅的鸟儿顺着春风来到红木铜皮的城门前,抬眼往上只见高大巍峨的城门上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凤锦城”。

    城墙巍然屹立,飞阁流丹,气势恢弘,如同沙场上的铁甲军墙,巍峨坚实,显的固若金汤。

    城门下站着两位华服男子,偏偏公子引得不少过路人为之驻足,少女们纷纷乱了心怀。

    一个白衣胜雪,素净淡雅,身躯凛凛,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斑驳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同披了一层金色的轻纱,全身散发着淡淡耀眼的光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一双淡紫色的眸子始终凝望着城门外的方向。

    一个金丝绣袍,华贵不凡,卓尔不群,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显的纨绔。

    他们的目光始终一同遥望着城门外的方向,似在等待一个重要的人。一阵风来,衣袂飘飘,如画般秀美。

    “你说她会变成什么模样?能让人一眼认出吗?”锦袍男子心潮澎湃,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有些期待。

    白衣男子相比之下,倒是心境平和,气定神闲,“无论怎么变,那双眼睛一眼便可认出。”

    她眸子清澈纯净,似能吞噬这世间的一切黑暗,那一眼,此生他都难忘怀。

    不多时,只见远处一匹黑色战马,四蹄翻腾,铿锵有力,长鬃飞扬逆风而来。

    锦袍男子顿时眉飞色舞,用力的挥动手臂,白衣男子则是莞尔一笑,使得日月无光。

    只见一妙龄女子骑在飞腾的马背上,一袭黑衣罩体,玉颈修长,昂着傲娇的头。素腰一束,衬的身姿修长,丰盈窈窕。十指纤纤,一手握缰绳,一手持长剑,眼神如电,长发飞扬,英姿勃发。

    女子远远便看见城门前站立之人,不禁嘴角上扬,顾盼生辉,加快速度来到城门前,跃身下马,拔剑向锦袍男子刺去。

    却见锦袍男子嘴角一挑,邪媚一笑,毫无避开之意。

    就在剑锋将至时,男子轻身一闪,女子向前扑了个空,立马又调转剑头。却还不等剑到,男子已斜身来到女子身边,手里不知何时夺了女子的剑鞘,扬手剑入鞘,一副势在必赢的表情。

    哪知女子轻笑一声,反手一掌,男子毫无防备,被击的连退好几步。

    女子收了掌,道:“泽睿,你这个头长了不少,功夫倒是没见长进呀。”

    声音苏苏的,却并不娇媚,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青瑶表妹这嘴一如当年,半分饶不的人。唉,当真浪费了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面,如此暴力、伶牙俐齿,可叫这凤锦城的青年才俊们只能望而止步咯。”凤泽睿捂着胸口,故作疼痛的打趣道。

    随后又狡黠一笑,扭头看向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白衣男子,调侃道:“不过,我们歧扬世子性子向来温和,从未与人结过怨,倒是与你甚配。”

    “可是我刚刚打的太轻了,要不重新再来。”温青瑶重新挥起拳头在凤泽睿眼前晃了晃,欲上前再补上一掌。

    “怕了怕了,歧扬世子你倒是帮我说说话,不然今日依这丫头锱铢必较的性子非打的我满地找牙不可。”凤泽睿撇了撇嘴,赶忙求饶,躲到西歧扬身后,扯着他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西歧扬掩面轻咳一声,爽朗一笑,“能和青瑶拌嘴且不处下风,二皇子的嘴也是不可小觑呀。况且我手无缚鸡之力,又怎可打得过如今的女战士。”

    自苏羡予死后,西歧扬便日日陪在温青瑶身边,与凤泽睿也变得关系极好起来,偶尔打打闹闹,孤冷的性子变得柔软,有了人间烟火气息。

    “哼,歧扬世子真是自小就偏袒青瑶那丫头,完全不顾什么兄弟情义。”凤泽睿轻哼一声,抱怨起来。

    西歧扬不再理会,敛了敛笑意,轻声问道:“可还好?”

    声音有些许低哑,却极富磁性。

    这个八年未见,让他朝思暮想的小丫头,如今已长得这般亭亭玉立,美艳动人。

    可还好?算好还是不好?温青瑶也没有答案。

    八年前,苏羡予战死边境,温青瑶悲痛欲绝,而后便求父亲向天玄帝请旨要前往边境驻守,一心要跟边境大将军镇国公卫羽习武、学打仗。

    只因苏羡予是为守卫边境安宁而死,她要替羡予继续去守护那片土地,守护这个国。

    那日,她对苏羡予说:我会好好习武,同你征战四方。

    这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她真的要去做。

    那年温青瑶不过才十二岁,决心却坚定不移。

    温太傅自然是不同意,可架不住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任谁也劝不住,太傅无奈最终还是忍痛请了旨,随了她意。

    这边境一去就是八年。

    八年时间,在漫长的一生中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但却足够该变一个人。

    西歧扬章成了翩翩公子,更加丰神俊秀,身材挺拔,壮阔胸怀满是男儿气质,再不似当年那弱不禁风的样子。

    而温青瑶如今已是桃李年华,高挑的身姿被黑衣衬得挺拔,眉目之间似有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模样,却又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妩媚,男儿家的英气,越让人移不开眼,放不下心。

    “你看我可算还好?”温青瑶笑着转了一圈。

    还不等西歧扬作答,便被凤泽睿抢先道:“是不是卫羽那斯克扣你伙食呀,你看这小脸瘦的。哪似小时候那般天庭饱满,面若银盘,富贵之相呀。”

    “这是标准的美人脸,你会不会欣赏,没想到你功夫不行,眼光也不行。”温青瑶虽然嘴下损人片刻不停,但脸上故人相见的喜悦溢于言表。

    西歧扬淡雅清雅一笑,道:“是长大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当然会长大。”温青瑶随即感叹道。

    一阵寒暄过后,青瑶牵着马同两人一起向城内走去。

    若不是几日前父亲的一封家书,温青瑶不知几时才有勇气再回来。

    几日前,她正在边境靶场上练箭,父亲便送了书信来,说要让她即日启程回帝都,有要事相商,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回来。

    凤锦城依旧如昨日那般繁华,只是长街两旁那些曾经熟悉的茶楼、酒馆、作坊却已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八年未再踏入,温青瑶如今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回忆铺天盖地的袭来,不给她留一点缓冲的机会。

    那是曾经打过架的地方,苏羡予目色坚定的护着她。

    那是曾经喝过茶的地方,苏羡予满面笑容的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那是曾经放过花灯的地方,远去的花灯上面写着: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他说:我若不在,你就别同别人打架了,功夫又不行,受伤了就别喊疼。

    他说:你除了吃就是玩,日后怎嫁的出去。

    他说:你别哭,哭起来的样子丑死了,怕是鬼见了都要绕道走。

    那时觉得他的话句句让人生厌,现在回想,却句句都是口是心非。

    回忆似抹着蜂蜜的剑,刺在温青瑶心上,却让她甘之若饴。

    西歧扬的目光一直落在青瑶凝重而悲痛的侧脸上,心跟着隐隐作痛起来,而后绵言细语道:“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这长街的铺子亦是弃旧图新,可帝都繁华依旧。”

    字字落在温青瑶心上,她知道西歧扬是在告诉她,不管这凤锦城内的人如何更替,始终会有新的人到来,丝毫不会影响它的繁华,他是在劝她放下。

    拿起本就不易,放下又谈何容易。

    温青瑶冲西歧扬苦涩的笑了笑,便转头向凤泽睿问道:“泽睿,我父亲可有同你说急着让我回来做什么?”

    温青瑶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又觉得都不可能。左思右想也实在猜不出父亲到底有怎样十万火急的事要她必须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凤泽睿凝思了片刻,又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只是前几日去府上拜访时,听舅舅说你今日回来,我这才同歧扬世子前来接你。”

    接着凤泽睿又一脸不满的抱怨道:“你这小丫头当真薄情寡义,八年连一封书信也未来过,就连要回来也不同我们说。”

    温青瑶吐了吐舌头,不予理会,翻身上马,“我先回府去看看,你们上兰阁等我,记得给我要上一壶“君子醉”,我可想念的很呀。”说完便骑马扬长而去,惹得长街上的人纷纷慌乱让路。

    “你这鬼丫头,学会喝酒了是吧?怎么好的不学?”凤泽睿在后面张牙舞爪的大喊着。

    可惜字字都被长街的繁华掩盖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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